楔子
辜尹曜被领养的那天,他看到了满室明亮、一尘不染的居家摆设。女主人热情牵着他的手,带他在大厅站定;他花了一分钟的时间快速熟识家具摆设,瞬间,一道冷然如霜的眸光射向他;他寻到来源,看到一个玲珑剔透的女孩,他朝她释出善意的微笑,但她回敬他的是不客气的冷眼。
“曜儿来,这就是你往后的新家,喜欢吗?”沈秀玉扬起慈爱笑容拉着他的手,迫不及待带着他在大厅绕一圈,唯独在经过一名稚龄女孩时刻意忽略避开,那动作明显到像是有不干净的东西挂在那里似。
辜尹曜的心思根本不在适应新环境上,因为,这其间,他强烈感觉到那道冷眸如芒刺般,刺得他紧了紧眉。
“沈阿姨,我很喜欢,这里很漂亮。”辜尹曜张扬着一张无害笑颜,讨好地向她示意。
其实,这对他而言不过是随口说出的标准说词,无关环境;他,只是需要一个可以遮风避雨的地方,无论是在哪都无所谓。
瞧瞧!瞧瞧!就是这一张人畜无害的笑脸迷住了她;从她在孤儿院瞧见他的第一眼,她就知道这小孩肯定乖哪,一定很好教。
但她所不知道的是,孤儿院院长刻意隐瞒有关他的两次被领养经验。
“叫什么阿姨呢,要改口叫我一声妈妈了。”沈秀玉呵呵笑地纠正他,右手抚了抚他修剪整齐的短发,模样仍是十分慈爱。
“是的……妈。”他面色潮红地顺从开口,在状似羞涩、低下头的同时,眸中却是波澜未起。
“做作。”一道清冷的声音介入,女孩不客气地拆穿他的假面,一脸嫌恶。
哼!别以为她没看见他低下头后那不以为然的表情。
辜尹曜的身体略略一僵,再抬头时只见他目光涣散、神情悲凄,一出爹不疼娘不爱的苦情戏码立即在他无辜受创的脸上精采上演。
而眼睁睁看到他遭欺负的沈秀玉这下可火了,他受创的表情激发出她母性光辉大暴走。
“谁准你这样说话?!快跟他道歉!”沈秀玉护着他,怒不可遏地出声指责。这丫头当真以为没人治得了她吗?
女孩丝毫不以为意,彷若只字未闻地挪动轻盈脚步来到他身前站定。
“你叫什么名字?”
“我在跟你说话,丫头!”某人肾上腺素正急速飙升。
“不要紧的,妈。”辜尹曜出声缓颊,朝沈秀玉一笑。“你好。我叫辜尹曜,今年十五岁,很高兴我们往后是一家人了。”他的笑憨憨实实、诚诚恳恳,望着她,他眼露希冀,状似渴求得到相等回应。
女孩笑了,红润的双颊带出些许暖意,但说出口的话却教空气瞬间结冰。“你好,我叫范缇璃,今年十三岁。想和我成为一家人?作梦还可以。”
语毕,她两袖清风、像无事人般从两人身旁走过,行经厨厅时脚步略为一顿,大喊:“张妈!空气怎么那么糟!空气清净机你是插电了没?”喊完,未等佣人张妈检查回报,人已消失在众人眼前。
事后,从沈秀玉暴怒、颤动不停的身体与辜尹曜一脸沉思不语的表情可得知——这个下马威,威力算是挺惊人的。
第1章(1)
范缇璃的过分早熟在她十三岁时已明显可见。母亲的早逝,继母的入住,再加上父亲如日中天的营建事业,教他对她几乎是不闻不问,这种种的一切,让她被迫独立;而她与继母的不对盘也不是这两天才发生的事,但下人们都选择眼不见为净,死都不肯选边站,因为一只是母老虎,另一只则是小恶魔,品种虽不同,但实力一样惊人。
凌晨二十分,二十一分、二十二分、二十三分……快了。
踮着脚尖,范缇璃奋力将小手伸进大厅精品柜上的一只景德镇花瓶里;名贵花瓶足足有六十公分高,那是任凭她小小一只手也无法触碰到底的;不多时,已见水气浮现额前,红通的双颊让她立体秀明的脸蛋平添一股小女人的清丽,只是那双不服输的眼却死瞪着地面,构不着底端的挫败不仅没教她打退堂鼓,反而愈加激励她将脚往上提,像恨不得整个人栽进花瓶似。
“你在做什么?”才刚离开房门欲进厨厅倒水喝的辜尹曜看见眼前这一幕,停驻在她身后,不解地问。
范缇璃微回了头,一见是他,冷瞪了眼。“多事。”
低头,她继续努力,踮脚、勾爬,完全无视来者。
“东西掉在里面了吗?”辜尹曜站在她身后,示好的举动很是明显。
“不需要你鸡婆。”她的拒绝也很透明。
“我的手至少比你长十五公分,我拿得到。”他没放弃,提出有利作为。
辜尹曜人高手长,才十五岁的他,已有一百七十四公分,身形虽精瘦,但骨子里却蕴藏一股巨大能量,等着伺机而发。
停下挥舞的手,范缇璃果然受诱于这句话。“你确定?”回头,她明明没有在笑,但辜尹曜就是能明显感受她的笑意。
“我确定。”他微微一笑。
“我爸爸五岁时送我的生日礼物掉进去了,我拿不到。”她正一点点地在释放悲伤。是的,就是释放,但那却是刻意,并非自然。
这是辜尹曜在她眼里所读出的讯息。
“我帮你。”但他一点也不介意。
就在她感激的眸光中,他驻足在花瓶前,微微弯身,修长劲瘦的手往内一捞,“?”一声,他惊觉手指遭到不明物攻击,一惊!手慌张一缩,而那也只是一秒钟的事情,只见那只名贵景德镇花瓶在精品柜上晃动了几下,最后——
匡琅!
清脆的落地声划破满室寂静,没一会儿工夫,大厅已聚集了被惊醒的人。
年近四十的范家主人——范登顺;偕同沈秀玉踱步而来,就在佣人们所围成的小圆圈里赫见他不敢置信的一幕。
“混帐!到底是哪个蠢材闯的祸?!”范登顺的震怒密密实实地从他浑厚激昂的嗓音中穿透而出;他面色惨白,青筋可见,一双瞠大的双眼怒视着齐刷刷低头的众人。
这种时候,就算是脊柱侧弯无法低头的人,即使折断了骨头也要把头垂下去。这只花瓶无人不晓是范登顺收藏近十年的高价百年古董,如今惨案发生,就算只是扫到台风尾,被雨水呛死都算常事。
而范缇璃选择在这一刻站出来,只因老师有教过要——日行一善。
颤动着双肩,她用夸张了的惊恐望着看不出情绪的辜尹曜,而那怯怯的视线在在为大家指引凶手是谁。
“爸,是我。对不起。”辜尹曜无所回避地迎上范登顺盛怒的眼眸,未等他责问,坦然承认。
沈秀玉闻言大惊,早些时,她心里其实有谱可能会是这种状况,但现在看到他宛若送死的态度,这惊吓指数也是够高的。
未等范登顺开口,她抢先一步。“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小心!是不是头还晕着?早知早上就该坚持带去你看医生才是。你这孩子怎么会为了想替我省这点小钱就一直撑到现在?这小病不医,可是会种下病根的,瞧瞧你身上根本没长几块肉,我也真是大意……”她左转右弯地想为他解套,更煞有其事地探上他额头,唱作俱佳。
“妈,是我不好,以为多喝点热开水就会没事了,岂知昏眩还是一阵一阵的来,才会不小心弄倒爸最钟爱的花瓶。”顺着戏,辜尹曜愧疚难当地低头,表情难受,满脸自责,看在众人眼里莫不一阵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