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
水声一奏,暖热袭身,她被人带进温泉池内。
水漫至她颈处,螓首软弱无力往后一仰,这才迟钝地意识到,她身后坐着他——公子和衣抱她进温泉池,她就坐在他怀中,背部与他的胸前亲匿贴慰。
她背后衣裤不是遭撕裂,便是被初到臀瓣,此时与他相依偎,她心脏瑟缩,每一下跳动都撞着胸骨,微弱的呼息吐纳竟都这么痛……
然后,他环抱她,指端精准按住她的手脉。
她张口欲语,声走出,却先轻呼般逸出申吟。
「乖……你体内的毒尚未拔清,必须再以内力逼出。阿实,再忍忍,别怕。」他需得将她还原成最纯、最伟的状态,无论耗去多少内力。
热气从他指端徐徐溢出,强壮却温和,樊香实感觉得到。
她的手脉如心,配合着那股暖劲脉动,不知不觉间,她的呼息吐纳亦与他同调。
公子引领她练气。
他的气源源不绝在她体内运行,穿过经脉上的各处穴位。
他正以饱煦的内劲为她拔毒。
靠得这么近,气息相融,仿佛她是他血肉是的一部分。
「……公子,阿实可以自己行气,你……你不要再耗内力……」她觉得很不安,已经顾不好小姐,还要连累公子,内疚感愈扩愈大。
「不是每个人我都愿意救。」他的声音低沉略哑。
「唔……」什么意思?
「如果是男的,我就不抱他进温泉池了。」语气慢吞吞,却很正经。
闻言,樊香实怔怔抬头,眸光迷蒙。
心……心口鼓跳得厉害,比渗入她筋脉中的真气还管用,让她想昏都没法昏。
「阿实,闭上眼,专心行气。」
「唔……是,公子……」她连忙将头转正,听话地闭起双眸。
一合睫,脑中立即浮现他的脸——
清俊面庞,长目沉静,但眉峰似淡淡成峦,若染轻郁。
那……这么看来的话,公子应该……没有……嗯……非常、非常生她的气吧?但他肯定很烦心,不仅要担忧小姐,也得分神担忧她这个受尽主子照料的不尽责「贴身小厮」。
对!她要听公子的话专心行气,赶紧养好自个儿,养好了,才能助公子一臂之力,小姐还等着大伙儿去救呢!
她深吸一口气聚于丹田,再沉沉吐出,将神魂宁定下来。
于是,「夜合荡」中香气浮动,温泉群内一片幽静。
男子怀抱他的宝,诡谲心思无谁能触、无谁能解,即便连他自己……就算是他自己……那也不能掌握……
第5章(1)
「松涛居」平时敦亲睦邻、守望相助的策略收到实效。
「松涛居」的小姐主子在春集市上遭劫一事,亲眼目睹者多,消息便如野火燎原般在北冥十六峰上传扩开来,山民们自发住地成为「松涛居」的眼与耳,稍有风吹草动就往「松涛居」知会。
送来的消息十个有九个无用,但只要有一个派得上用场,那就足够。
于是乎,十日后的傍晚时分,确认过消息的可靠情之后,在谷间小村的村民带路下,沿着谷地往北行过三十里,这地方两旁岩壁陡峭,几处岩层之间有天然隐流渗出,谷底则散布无数巨大石块,宛若一个石头窝。
某块巨石挡在岩壁前,虚掩住一道窄窄的洞口,此时那块巨石前布满了「松涛居」的人马与「武林盟」派来的援手。
樊香实偷偷尾随在众人后头,最后仍被和叔发现,随即挨了一记极不赞同的眼刀,她用挠脸傻笑打混过去。
居落内的人,当然也包括公子,全都认为她需要安养,可是那日在公子手下把整套拔毒过程彻彻底底走了一遍,又有公子深厚内力护持,她自觉状况大好,这几日吃得好、睡得好,精气神十足,哪里还需再养?要是再养着不活络活络筋骨,她真要锈进骨子里了!
得知今日有大举动,她按捺不住,背着剑偷溜出来,一路尾随。
只是当她来到时,和叔却皱着眉头告诉她,公子已只身进入那道狭窄岩洞。
一是因洞口极窄,一次仅容一人通过,无法让众好手蜂拥而上。
二是因对方来自西南「五毒教」,擅长用毒,怕对方在洞口动过手脚,由公子亲自去探,能防万一。
但樊香实明白还有第三个原因,公子独自进入,自然是为小姐着想。
小姐被带走多日,倘若仍跟那个恶徒留在洞内,也不知状况如何了,若是……若是遭受欺凌,公子绝不肯让其他人见到小姐狼狈模样。
思及此,她咬咬唇,心不禁沉了沈。
……好想、好想进去,可是和叔绝对不允许她乱闯,都不知里头情况怎么样了,怎么这么久都没有动静?
有人轻拍她肩膀。
她蓦地回首,看清,眸子略瞠。「小牛哥——」
那人是她打小就相识的玩伴,她家阿爹当年就为救他才跟着跃进狼群里,而这些年她虽上了「松涛居」,遇尔回到旧地见了面,两人仍会胡聊一通。
牛家小哥咧开嘴无声笑,对她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将她带开,离那些布防的人马远远的。
「原来是你领的路!」樊香实意会过来,小手抓着黝黑少年郎的臂膀。
「阿实妹子,想不想溜进去瞧瞧?」
「你有门路?」
「嘿,都不想想你哥哥是何方神圣?有谁比哥哥我更熟极这儿地形?想溜进去,还不是小菜一碟吗?」
「我吃、我吃!」这盘小菜,她吃!
*
约莫一刻钟后,樊香实按着牛家小哥所说的,在远远的另一端、一大窝及人高的杂草后头找到一条天然密道。
这道洞口更窄、更小,钻进去之后,有几个地方甚至得矮身或背贴岩壁侧身而行,才有办法通过。
倘依公子本事,即便她藏怪着不现身,她的气息也绝对会泄漏出踪迹。尽管如此,她仍努力稳息,打算先观察洞内势态再作应对。
密道通往内部的洞口开在高处边角,离地约有三丈高,接近时便听闻斗武之声,她心中一凛,待抵达洞内,探头往下端一看,就见她家公子宽袖大挥,双掌掌风将一道黑影震飞,那人「啪」地一响撞上岩壁,而后才落地。
是他没错!那个挟走小姐的混蛋!
那天在皮影戏小棚内对打,当整座小棚被公子掀开,光束陡入,终让她瞥清对方长相——肤黝如炭,浓眉深目,宽宽薄唇之下是略方的峻颚,然后是绞得好短的发……她在对方手中吃了苦头,怎会不记得他五官模样?
被打趴在地,此时他勉强撑坐,嘴角不断溢出鲜血,却咧嘴在笑。
这混蛋……他、他还敢笑?
见自家公子完全占上风,樊香实心头稍定,忽而间双眸暴瞠了!
她家小姐……小姐竟突然跃入她的眸线范畴内,挡在公子……呃,不!不是挡在公子面前,而是挡住公子,明摆着不让公子继续伤人!
怎会这样?!小姐怎么了?怎会这样啊?
樊香实只觉后脑勺仿佛挨了重重一击,眼冒金星,头昏脑胀。
下一瞬,她发热的两耳听到殷菱歌清嗓微颤地道——
「师哥,无涯他……我、我是说……封无涯……他身上是带伤的。」
一顿。「他是之前为了救我才带伤,师哥放过他好不好?你们别再斗了啊!好不好?」
「菱歌过来。」陆芳远一袭青衫因发劲而膨扬,此时敛气,轻衫再度垂坠。他的模样亦是,怒至极处,不怒反静,一切皆回归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