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争辩又回到了原点。安书瞪视她,清楚她什么实话都不会跟自己说,他既对这样的她生气,又对她充满了心疼,种种情绪纠结,逼得他要透不过气。
“好……我懂你不会说。”她不说,但也别想他会顺她的意。“不过我不会让你去自首的……三元!”
奉命守在外头的三元紧张地冲进来。“奴才在。”
“找人给我看着君姑娘,不准她出房门一步,谁也都不能见!”
“嗻……”
他再度转向无瑕。“我会想办法先保护无阙与杜家人的安好,然后再把李管事押起来,你不必担心他们。”语毕,他转身跨出房门,决定先去处理李管事与无阙的事,也让两人好好静一静。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了,无瑕终于敛下故作坚强的表情,虚软地跌坐在地。
为什么她不能演得坏一点,为什么要哭,为什么骗不了他?
***
为什么……他也那么在乎她,就是不愿意放开她?
无助地用手圈住自己,她只能在泪水中,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
待安书命三元带人先行赶回苏州保护无阙等人,他便下令押上李管事,带上无瑕,在鄂海派出的兵马保护下出发北上。
安书与无瑕面对面并坐在一辆车里。自出发到离开广州境内,无瑕没跟他说过一句话,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依然不愿对他敞开心房。
直到他忍不住开口。“无瑕,等回到北京,我会让你以证人的身分秘密作证,只要你照我的话做,皇上他不会怪罪你的。”
可是她还是坚持自己有罪。“无瑕可以上堂,如果需要与顾当家等人对证,我愿意这么做,何况鄂大人被我陷害两次,我没理由还躲起来不为他说话。”
“富祥等人罪证确凿,我已搜集他们的罪证,你不需要非跟他们对质不可。”他在苏州时苦心搜证,都是为免她成为唯一的人证,如今事证历历,胡管事的自白书、富祥给顾当家的江宁府白银、还有刘全章的私藏贡绣……她不再是唯一证人,他有得是机会让她在案子里化小,让她单纯成为无辜的受害者。
“王爷应该公事公办,如果连只是帮富祥通风报信的李管事都是阶下囚,无瑕的处境也该跟他一样。”
“你——”她还是要他交出她,她想逃的想法仍然没变!“明知我在保护你,你就是不肯照我的话做吗?”
无瑕垂眼,不想被他发现自己的哽咽。“多谢王爷保护,可是无瑕衷心对不起鄂大人,不能推卸责任……”
“你就舍得对不起我?”安书的声调冷了一分。明知他不能失去她,可她偏偏要逃……他以为她会想明白,可她还是这样让他心痛而急。“明知我不肯让你面对那些,你却拼命想认罪……你在逃,为什么不告诉我理由?”
她抬起眼,望向他不解的视线。她的理由……就是为了他,可是她怎么能说?
“王爷想知道理由?如果我说了,你就会成全我吗?”如果非要一个理由,那她也可以寻出一个来。“我想回苏州守着无阙,所以想逃,但怕王爷不肯放手,我想亲口为自己求情,皇上若可怜我,也会赦免我的罪,让我返回苏州重建绣坊吧?”
为了无阙?!“你的意思是……你不想嫁给我了?”
“经过无阙的事,我明白他才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为了他,我什么都可以不要……如果王爷真舍不得我受罪,那么请求王爷放我自由,待此案了结,让我可以到苏州过原本属于我的日子,无瑕定会感激一生……”
安书终于明白她的意思,她的确是不想做他的福晋了。“如果是为了无阙,大可以接他来北京同住,你也可以往来苏州……”
“看来王爷并不想成全我。”她淡然迎视他的执着。“那么还是让无瑕亲自跟皇上说明,求得隆恩……”
“我明白了,你想认罪是因为不想嫁给我……”安书神色冷静,仿佛看透了她虚晃的借口。“可是你说是因为无阙……这个我没办法相信。”
那日两人尚未到达广州,在汪洋海上,她早答应了自己的求婚,那时的欣喜他还记得清清楚楚,虽然无阙的遇劫令她心寒恐惧,但绝不至于让她为了守护他,而选择悔婚这条路……
除非她的悔婚,是为了自己。
想到这里,安书错愕不已,许多是突然串联起来。无瑕若是为了他,那么便是顾虑两人身分的差距,怕她留在自己身边,为他带来厄难码?
“无瑕,你是因为不想连累我,才编出这些事情来得吗?”他伸手抓住她,终于想明白了。“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
“没有,不是因为王爷。”她摇头,怎能让他看出来是为了他?“我是真的为了无阙、为了君家……对王爷,我很抱歉,不想嫁给王爷是我对不起,王爷就当我违背诺言,是我腻了——”
“够了!无瑕。”他喝住她。难道她以为挤出这些话来,他就会受伤吗?不会!他只会心疼她的委曲求全,整个五脏六腑因此剧烈纠结——
无瑕看见他眼底的一抹痛,即使不知道他是为了什么,她的心也揪紧,觉得好痛、好难过……
“你这么不顾一切的伤害自己,我的心会比你更痛。”安书语气转敛,轻柔地放开她,也要她放了自己。“也不要再说谎了,我知道你是怕我惹来大祸,才会想牺牲自己,可是无瑕,你要相信我有本事让你幸福,好吗?”
无瑕怔了怔,无语地望着他。知心如她,也懂他已经彻底看穿她,知道她真正的顾虑。
可是就算他这么安慰自己,她心底还是愧疚、还是顾虑……想他不知道,她其实是因为太爱他,才更承担不起风险……
“你放心,我已让三元到苏州接了无阙,他会到北京与我们会和,我保证,再没什么事能让你担心。”他再次安抚她,然后故作平常地微笑。“我有些饿了,你大概也饿了,我让他们停车,我们先歇会儿再继续赶路吧?”
无瑕拒绝不了他的好,打从两人认识开始,她就是不会拒绝他,所以才由得自己的心越陷越深,如今连想逃都逃不开……
现在的他已全部知情,也绝不会再由得她做任何伤害自己的事……她又该怎么办是好?
待两人返回北京,安书便将无瑕安置在王府,命人看着不准她出府一步,也不让她有机会见任何人,仿佛怕她还是顾虑着,可能会趁他不备之时离开,一消失便让他永远都找不到人,所以他宁可怀疑她,也不愿冒着失去她的风险。
而后他才安心进宫,亲自向皇上解释案情。
当他从宫里返回王府,已是晚上,踏进王府时,三元已经在等他。“王爷,奴才已经把无阙少爷带来,现在正在君姑娘的房里。”
“那就好。”安书松了口气,想她至少看见无阙了心情会好些。
“王爷,您进宫这么久时间,那鄂大人的案子如何了?”
“鄂大人无碍,皇上知道了内情,又知道富祥命人追杀我,已经把额驸放出来了,也下旨北押富祥,打算来个亲审。”
“王爷,太好了!”
“嗯。”他在堂前坐下,端起茶杯,却连杯盖都不掀,不知想着什么。
“王爷?”
“三元,老实说,你是不是跟君姑娘说了什么不该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