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安书沉色以对,举步到她的房外叩门。“无瑕,你开门,让我跟你说说话,好吗?”
等了半会儿,屋内毫无动静。
“无瑕,你别生气了,我承认是我的错,你开门,不要让我为你担心……”
无瑕终于出声。“我不想见你,也不稀罕你为我担心,你走吧,再也不要让我看到你。”
想当初,是他的担心让她信任,任由自己为他倾心,然而如今,他的担心对她却是讽刺,只会让她想起自己有多好骗、有多傻……
“你可以不稀罕我,可是你必须吃饭,只要你吃饭,我就听你的话离开君家……”
他那句“离开君家”让无瑕的心猛地一跳,她错愕,恼怪着自己怎那么没用,明明要他离开的人是自己,却还为他的去留紧张……
“那你快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了,快走……”她锁着眉,又痛又恨地出声,小手却捏牢了衣襟,努力要自己忽略心底的感受。
“姐姐,你为什么要赶走安师傅?”无阙在这时来到门口,见安书站在门口好像在跟姐姐道歉,于是帮他说话。“就算安师傅惹你生气,你也不能赶他走,你不是很喜欢他吗?”
无瑕被问得无语,不知道怎么跟无阙解释。
她是喜欢他,可是他欺骗了她,所以她不能原谅他,不能再喜欢他……
“姐姐,你说过不会腻烦安师傅,那日我拜师傅时说的话,你忘了吗?你教我人要言而有信,你怎么不有信了呢?姐姐,你不要生气了……”
听着无阙的话,她不自禁又想起这些日子与安书的相处,她咬着唇,想忘却某个片段,却又想起了另一个片段……
为什么跟他相处的快乐片段这么多?为什么她忘不掉?为什么她一想起来,心就会动摇,还想相信那些他对自己的好是真的——
“无阙,你不要怪你姐姐,是我不对,你姐姐生气是应该的。”安书拉住无阙,要他不要误会无瑕。“乖,劝姐姐吃饭吧,她已经伤心太久了,这样会生病的……”
在房内听着两人对话,无瑕再也忍不住,起身走向门前。
她拧着手,不知道该不该开门,而开了门,自己又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他?
直到外头不再有声音,怕安书真的离开了,她才终于开门。
门开,只有无阙与宝相站在外头。
“姐姐,你吃饭好不好?”无阙可怜兮兮地求她。“安师傅说他要回月来西满楼了,以后我若想学画,就自己上他那儿去。”
无瑕心一紧,没想到他竟真走了……
他把她骗得这么苦,却撑不住她一点脾气,就走了吗?
还是她依然没有清醒,明知道他是骗她,说不定那些甜言蜜语也都是假的,他根本就不爱她,所以才说走便走……
“姐姐……”
意识到无阙还在眼前,她忍住快掉下来的眼泪,扯出微笑。“知道了,姐姐会吃饭的,你跟姐姐一起吃,好吗?”
“嗯。”
疼爱地望着弟弟,无瑕命令自己再不能想他了,至少,现在再也不想了……
***
安书搬回月来西满楼后,便不再与无瑕见面。
她看似作息正常,但每当一个人时,她就会在绣房对着已完成的“春风面”出神,有时候会哭,有时候会很珍惜地凝望着……
无阙倒是日日往月来西满楼跑,偷偷传递姐姐的近况。
这日,宝相拉着无阙急急来到她屋里,神情紧张。“不好了!小姐,姑小姐去月来西满楼找安公子了!”
“什么?!”无瑕立即站起。“姑姑怎么会知道他在那儿?”
“刚刚姑小姐来府里,在门口遇到小少爷回来,便问小少爷去哪儿,小少爷说去月来西满楼学画,姑小姐听了脸色一变,气急败坏地过去了……”
“怎么会……”无瑕惊愣,怕姑姑生气起来,不知道会怎么对安书兴师问罪。
可是她怎能对他问罪呢?
他是荣王,当今皇上的胞弟,大清国最尊贵的王爷……
一想起两人身分的悬殊,无瑕的心也狠狠揪紧。一开始,她知道他是荣王,是那么生气他的欺骗,对他玩弄自己的心只有埋怨不谅解,可是到了现在,她清醒了,就算他欺骗她,但凭他“荣王”的身分,她区区一个民女,有什么资格把他当成寻常负心的男人一般跟他生气?
不要说是生气,就连高攀他都不该想,妄想他对自己的真心……
“小姐?”
听到宝相的声音,无瑕才回神过来,困难地咽下伤心。“宝相,你看着无阙,我这就过去。”
到了月来西满楼,小二立即喊她。“君新当家,你找杜夫人吗?她刚上楼,是被安公子请进房的。”
无瑕一怔,话也不答,赶紧举步上楼。
上了楼,见着外头守着的三元,三元也立即报。“公子,君姑娘来了。”
安书亲自开门,惊喜地望她。“无瑕——”
一时间,无瑕被他的神情打动,忘了自己该冷若冰霜,差点就开口与他说话,她愣了愣,撇开脸,进屋找君福云。“姑姑,您怎么来这里?”
“你都被这男人骗成这样,我怎么还能不来?”君福云才刚坐定,见两人都在,也把话挑明。“好!大家把话说清楚,安公子,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骗无瑕令尊在朝为官?你是想骗绣坊,还是骗她的身子?”
“姑姑!”听到尾句,无瑕不禁脸红肤烫,只因她跟安书根本没到那种地步……
“既然您是无瑕的姑姑,那我便直说了,我之所以隐瞒身份,是因为君家牵扯一件案子,无瑕是关键人,而我是钦命的查案官。”
“你……你是官?”
“正确来说,我也不是官。”安书顿了顿,转头注视无瑕。“我是当今皇上的弟弟,荣巽亲王。”
“什……什么?!”
“姑姑,是真的。”无瑕揪眉望她,解释。“他是个王爷,我们得罪不起……”
她没道理不信,他笔下的牡丹花与荣王的“春风面”一模一样,她断得这世上没有第二人画得出那样的画。
“意思是他爹不是官,他自己却是个王爷?”君福云错愕不已,也有些不敢相信。“这会不会是骗术,他又说谎了,对吧?”
“杜夫人若是不信,可见我的玉印。”安书掏出收着玉印的荷包,正是无瑕那日为他所绣的金菊荷包。
无瑕接过荷包,倒出玉印,于是两人亲眼目睹,玉印上果真刻着他的亲王封号,还有旁边长长的满文。
尤其无瑕见识过荣王画上的落款,也镇静地接受了他的身分。
“这……”君福云与无瑕对看,也知道自己大不敬,赶紧拉她跪下。“民妇见过王爷,请王爷恕罪……”
“快起来!”他吃惊,连忙拉起两人,尤其是面无血色的无瑕。“是我隐瞒在先,你们不必请罪。”
“那……”君福云想起他与侄女的事情。“王爷与无瑕……”
“姑姑!”无瑕知道她要问什么,立即接话。“我与王爷什么都没有,我身子还是清白的,您不要追究此事了。”
闻言,君福云也料得到侄女心思,怕是知道他的身分太高,而她区区一个汉家女子,根本配不上他。“我知道了,多谢王爷宽恕之恩。”
“无瑕也谢过王爷宽恕之恩。”当她说出此话时,也在心底真正把安书视为一个王爷,从此他跟她之间将比陌生人还远,再也不会像之前一样交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