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是第一次从他口中提起她少夫人的身份!
“我几时承认你够格当少夫人?我是指你像只野猴子!”他驳道。
意外竟会一时口误指出她少夫人身份,尽管皇府上下早将她当少夫人对待,但一直以来他只让她称他少爷,只觉生活中多个贴身丫环、单纯的义妹罢了。
“一钱爬树功夫不输猴子。”没听出他的嘲讽,她自信笑说。
骂她猴子她还能笑得天真无所谓?皇少风难以再怒颜相对,他并非真正对她发脾气,而是担心她安危,更为掩饰内心的异常情思。
“一钱这就再上去摘些李子。”她转身想再爬树。
“你不准再给我爬树。”皇少风忙拉住她衣袖。
“别提心,一钱不会再失足的。”她回过头向他保证。
“我说不准爬就不准爬,襦裙都要勾破了。”他俊眉一拢,瞪视被她弄污的裙摆。
“呃?一钱也觉得穿这丝绸很不方便,要不先跟若梅姐姐借件衣裳换。”她迳自说着,便要叫唤在他们身后的丫环。
“你这只野猴子是听不懂人话吗?不准再爬树!”皇少风厉声告诫。
他不希望再见她发生一丝危险,更不愿她裙下风光被他人瞧见。
“去书斋,我要考你这三日的功课。”他拉起她衣袖便要将她带离前苑,转头对仆佣道:“把前苑、后苑的李子全采下来,红的、青的一颗不剩。”
他丢下话便匆匆离去,不让她再有爬树的理由。
***
“少爷真的很喜欢李子酒吗?全采下要酿上好几瓮的,一钱怕会缩短习字时间。”毛一钱跟着他步往书斋方向,不禁有些烦恼。
低头瞧着被他捉握的手腕,虽隔着衣料,她仍心喜感动,这可是第一次他拉着她的手同行。
“没要你全酿酒,就是不准你再爬树采李。”他再次慎重强调,领着她一同跨进书斋门槛。
“可一钱觉得今日爬树很有收获,不仅被少爷救下,还和少爷牵手同行。”她红着脸蛋腼腆笑说。
皇少风猛地一怔,才惊觉自己竟一路捉握她皓捥而行,立即放开。
她抬眸看他,三日不见,她其实很想念他。
他低头眸凝望她,对视她一双圆亮晶眸,见她双颊泛红,他竟心口泛热,一股陌生情思盈上心湖,顿觉四周氛围暧昧。
“……我交代的功课呢?”他有些困难地移开视线沉声问道,故意转移话题。
“呃?”毛一钱眨眨眼,从与他相凝望的恍惚中回神。
她转往小几案拿起一大叠习字纸,交给他这个夫子查看。
方才她还以为,他可能亲吻她……
脑中绮思教她心情紧张期待,她因过度幻想而羞赧害臊,低垂螓首。
“这几张画满圈圈的是什么?”皇少风翻看她递上的一叠习字低问道。
他要她将复姓练习十回,单姓书写三回,虽然她字迹歪扭,但确实认真的抄练《百家姓》,只是后面几张却画满大小圆圈,感觉不像无聊乱涂,令他好奇。
“呃?那、那是……”毛一钱抬眸满心慌乱,伸手要抽回他手中的纸。
“这些圈圈有什么秘密?”皇少风高举手臂,见她心慌紧张更感好奇。
“是……是……是思念……”她小脸低垂,声如蚊蚋。
“思念?”皇少风扬眉,更为不解。
“那个……我前两日陪爹去看戏,戏中女旦因夫君远行,她思念不已,含泪吟了一首诗……”她细声吞吐地解释,“我记不得完整诗句,只记得是画圈儿替代相思……单圈儿是我,双圈儿是你……整圈儿是团圆,破圈儿是别离……”
被他逼问,她不得不向他吐露相思情意,不禁更感害臊羞窘。
皇少风闻言一怔,心口竟是一热。
“怎么没有破圈儿?”他低头红看她画的大小圈圈、单圈、双圈,绵绵密密画了三大张低,纠纠缠缠数不尽的圈圈,却找不到半个破圈。
“一钱才不想跟少爷别离。”她回答他的疑问。
他听了又是一怔,为她单纯简单却浓烈的表白心生一股感动。
她虽不懂吟诗作对,竟也有感性的诗意情怀。
“你想不想学这首诗?”他柔声问道。
这三日他其实也思念她,可他无法像她单纯直白的表达情思,只能藉教她诗句聊表思绪。
之前一直无法判断对她产生的异样情感,现下却因为分隔三日后而豁然开朗。
他并非单纯将她当义妹,对她确实有了男女情愫。
这一日他在书斋教她寄于相思的情诗,这是他教她读书时始料未及的事。
毛一钱认真写下诗句,一颗心卜通卜通狂跳,俏脸上又羞又喜。
从没想过他会教她念情诗,他的温雅嗓音教她听了心醉着迷。
***
“你要不要跟我一道出门?”吃过早膳,皇少风在茶厅陪父母喝杯茶后准备前往皇家茶行,却突生带毛一钱同行的念头。
“呃?”毛一钱诧异的看着他。
“风儿不是要去茶行麻茶,带一钱出门做什么?”皇夫人一口否定。
这些日子毛一钱研究茶料理,助儿子改善食欲,她是心存感激的,可她愈来愈不认同让粗鄙的毛一钱成为皇家媳妇。
当发觉儿子对毛一钱似乎不再过度排斥,她不免心生隐忧。
若儿子带毛一钱上街、去茶行,岂不让更多人瞧见他俩的极不登对,她受不了三姑六婆的闲言闲语。
“一钱在研究茶料理,藉机让她试新茶,认识些茶种好坏。”皇少风解释。他打算教她些茶叶知识。
“去看看也好,这些一钱早晚要接触的。”皇老爷呵呵笑说,挥挥手要他们出门去。
第5章(2)
见儿子与毛一钱离开,皇夫人神色忧忧望向皇老爷。
“夫人怎么了?”皇老爷察觉爱妻神情不对劲。
“老爷……我总觉得一钱不适合风儿。”皇夫人脸色凝重道。
“你之前不是提议让一钱读书识字,学习音律女红?她都很认真学习,还花心思为食欲不佳的少风研究料理,少风看起来并不排斥一钱,我看也不必等她学业有成,改明儿问问少风意思,兴许很快就能替他们完婚。”皇老爷乐见其成。
皇夫人闻言,柳眉一拧,“老爷,为了将一钱调教成大家闺秀,我请京城最有名的琴师绣师来教授,可两个月下来,她学习虽认真,但弹琴粗鲁,日日挑断琴弦不说,奏出的琴音更难以入耳,照这情景再学下去,也只是折腾他人。”
“这音律有些人确实学不来,少风自个儿琴技精湛,将来让他弹给一钱听就行了。”皇老爷乐观道。
他曾听过毛一钱弹琴奏曲,确实不堪入耳,可他丝毫不介意,反倒是她专注认真的模样及单纯愉快的神情令他感到一丝兴味。
“甭说琴音,她刺绣刺得更没半点美感,即使绘好图纹让她垫着仿绣,仍能绣出另一番歪扭局面,她自个儿似乎也不懂得分辨美丑好坏。”皇夫人摇头叹息,对资质驽钝的毛一钱很是无力。
“咱们是要媳妇,又不是选才女,一钱品行善良,乐观开朗,乖巧孝顺,我是愈相处愈喜欢,她跟少风个性互补,很是相配。”皇老爷笑说。
“老爷……我还是认为收一钱当媳妇不好,她与风儿实在不相配。”她再度表示反对之意。
近来她完全不敢参与一干官夫人、贵夫人聚会,怕被追问家里粗俗的准媳妇,脸面尽失。
“夫人,这椿婚事既是爹的遗愿,我们做晚辈的就只能完成他老人家的遗愿,善尽孝道。”皇老爷再次强调,唯有此事不容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