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和谁?他吗?不可能,如果他是男主角,怎会事先全无听说?那么,是她和别的男人结婚?
可是,他们是男女朋友,他们早就计划未来,为什么那个“别的男人”出现,他会一无所觉?
他没说话,只感到口干舌燥,话卡在喉咙,出不了口。
电话那头出现轻微的啜泣声。
“帛宣对不起,我没办法,自从庄爸爸生意失败,爸妈就不断逼我和你分手,我努力反弹,可是他们说我没乖乖听话,就要和我断绝父女关系……赵伟宁是爸爸挑选的男人,这几个月追我追得很主动,我不知道怎么告诉你,只好一直瞒着,你就要拿博士论文了,我不想你分心,我……”
她讲了很多句对不起,并且每个隐瞒他的借口都破得可以。他听不进她讲的每句话,直到她说……
“明天的飞机,我们将到赵伟宁美国的家举行婚礼。”
他额间青筋暴突,眼底燃着炽焰,喘促的呼吸声浓重。
明天要飞往美国结婚,昨晚还和他上床?她在想什么?利用他的身体、他的感情,到最后一秒?
“帛宣,请你不要生气,不要难过,你那么好,一定可以碰到更好的女生。”
他再好也好不过赵伟宁,十几年的感情,也拼不过几个月的追情……不过,他没回应。
“是我对不起你,如果你愿意,我能够帮你的,我可以汇一笔钱到你的……”
又要给他钱?
庄帛宣冷笑。当父亲跳楼自杀后,所有人都给他钱,以为给钱,便还尽当年父亲施予的恩惠,从此银货两讫?
原来人情,可以用钱来计量?现在连她也要给他钱,买断过往。
“帛宣,为什么不说话?对不起,我就是害怕伤害你,才一直不敢说……”
在离开前一天打这通分手电话,他便不会受到伤害?再度冷笑。
“帛宣,你说话啊,我不敢祈求你原谅我,但你说说话,我才能放心。”
她要他说什么?说“我原谅你”、说“没关系,它日相聚,记得对彼此说一句我想你”,还是说“谢谢你带给我的美好回忆”?
她想要的,不过是让自己安心。
好,就当作是送给她的结婚礼物。
“恭喜你,因为你要在美国举行婚礼,我恐怕没办法参加了。你知道的,我很穷、负担不起机票,不过还是祝你幸福。”
他语带讥讽,仿佛他们只是普通朋友,仿佛他们昨天,前天、大前天……没有在床上缱蜷缠绵。
他没等她回答,切掉通话。
仰头,深吸气,他压抑愤怒,告诉自己,没关系,爱情对于男人没有那么大的重要性,男人的口袋里只要有足够的Money,何必担心爱情不来临。
手机铃响,他看一眼来电显示,直接关机。
他不必仁慈到为了她的心安着想,说一堆言不由衷的废话,他半点不善良,半点不想让她以为,她对他有多重要。
他,决定切割过去。
庄帛宣找到自己的摩托车,发动,他在最短的时间内加速,飞快地钻在每个巷口,直到……一个冲击声,他跌倒在地。
医院急诊室里,消毒药水味充斥着鼻翼,穿着白袍的医师来来往往,个个步履飞快。
两个重症病人和一声死亡车祸,临时送进来七名轻重伤男女,把整个急诊室给塞爆,护士长到处打电话,联络人进急诊室帮忙,不多久,来了几个实习医师、几个住院医师和护士。
就算不是正牌医师,有人手总是好的,他们一进急诊室就散开,训练有素地各自找病人看诊。
不晓得是不是庄帛宣的伤太轻,还是他看起来不像病患,竟然好几个医师从他身边经过,没人停下来帮忙。
这情况看得姜穗青更加紧张,她到处拦人,可人家总是客气地对她说:“对不起,请稍等。”
然后,她就真的乖乖“稍等”,可是视线一落在庄帛宣小腿上划出的大伤口,她心急得无以复加。
她哭红两颗大眼睛,晶莹泪珠挂在粉嫩的脸庞,她扭绞着两只手,望着来来往往的医护人员,可是没有人肯理睬她。
第6章(2)
“对不起,我没有看见你。”她的对不起真实而诚恳。
“没关系。”庄帛宣叹气。
这口气并不是因为无奈,而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事实上,不是她来撞他,是他自己去撞她,这种交通事故,明眼人一看就能分辨出来谁对谁错,他的车头全毁,她的车腹凹下一大块,她应该感到欣慰,若非车身够坚固,她会和他一起躺在急诊室。
“是不是很痛?”
她被他脚上的狰狞伤口吓坏,瞬地又滑下一串泪水,好像那只滴着血的红色小腿是自己的。
“我还好。”
他见着她揉得通红的鼻子,忍不住想笑,如果心情不是该死的糟,脚上的伤不是该死的痛,他真的想笑。
没见过有人可以哭得这么漂亮的,粉嫩粉嫩的脸,泡在泪水里的眼珠子闪闪动人,他看得出来,她极力想要忍住哭泣声,但力有未逮,她很拼命想要挤出笑脸安慰他人,但笑尚未成形,又被一串泪水淹没。
他想,她吓坏了。
“对不起,我是笨蛋,我老是出状况,开车的人应该更小心。”她低头,连声道歉。
她的泪水湿透他的衣袖,深深的一圈墨黑,被空调送出来的冷空气一吹,有些凉意。
“你不要担心我,我不会告你。”
“我不是怕你告我。”她猛摇头。
“不然你为什么哭?”
“你会痛啊,伤口那么大,一定很痛。”
说完,她想起什么似的,慌慌张张从包包里面掏出一颗巧克力,塞给他。
“吃点糖好了,痛的时候吃一点,感觉比较好。”
她当他是生理痛吗?无奈一笑,但望着她湿答答的眼睛,还是配合地剥去巧克力外皮,放进嘴巴里。
巧克力才入嘴三十秒,她就急着问:“好一点没有?”
她以为是打吗啡,药效这么快?
不过说真心话,疼痛还真的是稍减,这和巧克力无关,而是因为她的泪水、她的诚恳……多久了,没有人这样为他担心,为他哭。
“其实,我没有那么痛。”他试图安慰她。
“不要骗我,我知道,那个很痛,我光是指甲裂掉都痛得大哭大叫,你破这么大一块皮,肯定痛得很想哭。”
很想哭?不,他已经很久没哭过了,自从母亲离世,他再不认为有什么事情可以让自己掉泪。
一位白袍医师匆忙走过,姜穗青见到他,马上拦到对方面前说:“对不起,我们出车祸了,我不知道他有没有撞到头,但是他的伤口很大,你可不可以帮他看一看?”
白袍医师年纪有点大,而且长袍及膝,不是短版款,他应该是刚调过来的正牌医师。
他走到庄帛宣身边,撑开他的眼皮,用手电筒照他的瞳孔反应,问:“你叫什么名字、几岁、职业是什么、这位小姐是你的什么人、车祸时你有没有撞到头部?”
“我叫庄帛宣、二十五岁、博士班学生,我的车子和这位小姐的车相撞,车祸时我没有撞到头。”
“很好。”医师看一眼病历表,上面记录了他的血压,心跳和体温,情况并不严重,再看看他的伤腿后说:“稍等一下,会有护士小姐推你去照X光。”
将病历表放回他身旁,医师继续走往另一个方向。
见医师这样,姜穗青慌了,她扯住他的衣袖哀求,“医师,你要去哪里?他很严重耶,你为什么不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