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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么留下来吃饭,厨子做了红烧狮子头。”

  “下次吧,我今天有点忙。晚上我给阿姨买泡芙回来当宵夜好不好?”

  她明白,结束了,她和阿叙到此为止,他们之间不会有两年或两个月,因为她不会给他这种机会。

  回家,短短的几步路,她却举步维艰,突然间发现,未来的漫漫长路没有他的手相牵,她会走得多么孤独……她原本是不怕孤独的,是他带领她尝遍幸福,却又松开她的手,逼她认同他的谬误。



  仰头,两行清泪滑过眼角,她的心,一寸一寸缓缓失去温度。

  当太阳不再做核融合反应,不再散播光芒,那么这颗太阳便进入死亡期。所以,当真爱宣告结束,爱情一片一片枯萎,她这颗小太阳也落入寂灭……

  回到家,锁上门,她深吸气,释放满腔愤怒,她抓起手边所有东西,使尽所有力气将它们丢出去,仿佛她丢的不是书本或保特瓶,而是她说不出口的怒气。她破口大骂,她怒声指责,她凭恃的,不过是豪宅的隔音,四片墙,隔绝她的怒气,同时,隔离了她与他的心。

  ***

  安凊叙永远碰不上朱苡宸,明明她还是住在隔壁,明明一样在他家里进进出出,但他总是遇不上她。

  他回到家里,听母亲说两分钟前她还在,说她买了套装当礼物,母亲和看护太太两个人还对着镜子试了半天,笑得很开心。



  他于是匆忙到隔壁按门铃,但按半天,朱苡宸没出来开门,是不在家了吗?电梯上上下下,他们又错身?

  这种状况持续五天之后,他猜出来了,她在避着他。

  他并不反对给她一点时间沉淀心情,但她的表现让他越来越不安,因为之前即便避开他,她每天还是会抽空过来陪伴母亲。

  可是这回,她已经整整三天没有在家里出现了。

  “妈,阿紫今天也没过来?”他询问的口气有些急躁。

  “对啊,她没过来。”

  说完,母亲又低下头去摆弄手里那捆毛线,最近她迷上打毛线,她一面打一面和看护说话,许多时候,她的精神好到让人以为,她的病已经百分百痊愈。

  “她昨天也没过来?”他又问。

  她连头都没抬,就说:“对啊,阿紫昨天也没来。”

  想了三十秒后,他拿起朱苡宸给的钥匙,打开她家大门。

  屋里里还是很凌乱,书本,衣服,垃圾一样丢得很自在,可以证明她没有搬家,只是……她到底去了哪里?

  失去她的下落,安凊叙心神不宁,回家后,他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客厅里来回绕着,怎么绕都绕不到出口。

  母亲见他这样,问:“阿叙,你在担心阿紫吗?”

  “对,她不知道去了哪里。”他满脸忧心忡忡。

  “不要担心。”她放下毛线,走到儿子身边,拍拍他的手背。“阿紫去美国参加一个座谈会,跟他们教授一起去的,要一个星期才会回来。”

  原来是这样……他缓缓松口气,知道她在哪里,慌乱的心顿时笃定下来,原来他也开始对她有了控制欲,想确实知道她每分每秒在哪里;原来失去她的消息,会让他的心空荡荡的,失去凭依。

  她对他的影响,比他自己知道的要深,他想,他无法离开她了。

  路教授已经回来,但她仍然不在,安凊叙时时进出她的家,但很明显,她并没有回来。

  他的坐立不安,再度看在母亲眼底,她笑着把儿子拉到身边,安抚道:“放心啦,阿紫有打电话回来,她说美国是个好地方,想在那里多待几天。”

  “那里有什么好?”他直觉反对。

  他在美国待了那么长一段时间,半点都不觉得那里比台湾好。

  “这个你要自己问她,阿紫说她给我买了一个很漂亮的包包,回台湾后,要陪我提着新包包回去老家走走。”

  母亲说得满脸笑容,她想起那个老家了,想起老家附近的好邻居,她真想念她的夜来香,不晓得有没有在盛夏里绽放?

  安凊叙有些歉然,低下头说:“妈,对不起,我最近比较忙,等我有空,我一定陪你回老家。”

  母亲摸摸他的头说:“阿叙,不要那么忙,不要赚那么多钱,把时间留下来,多陪陪我和阿紫,好不好?”

  “知道了,我会尽量。”他环起母亲的肩膀。

  “你都不知道,每次你出门我就好担心。”

  “担心什么?”

  “担心你一出去就回不来了。”她眉头皱起,满眼忧郁。

  这么担心吗?如果他和向铃谦结婚,搬出去,妈妈怎么办?

  叹气,他搂了搂母亲,说:“妈,你别害怕,阿紫就住在隔壁,如果我不在家,就让她搬过来陪你,你说好不好?”

  提到阿紫,母亲眉头绽放。“阿紫要搬过来吗?好啊,阿紫最听我的话了,她什么时候搬过来?我去给她整理房间。”

  “我会尽快跟她说,你先不要心急。”

  “要是她不想搬呢?”

  “妈,别烦恼,我会说服她。”

  拧眉,他握紧拳头,再重复同样一句话,给他两年,只要两年时间,他就能够给妈妈和阿紫想要的生活。

  三个星期过去,朱苡宸依旧没有回来。

  安凊叙越等越心烦,烦到经常性恍神出错。早上他开车差点撞上路人;中午和向铃谦吃饭时,竟脱口叫她阿紫;他在百货公司看见相似的背影,居然丢下向铃谦跑去追人,结果发现认错人;他更常在她屋门前面站老半天,才发现自己走错地方。

  他不正常了,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那里抓着挠着,让他不得安宁。

  阿雪碰到他,一开口就是讽刺,她动不动就说,哈哈,看来你们家的太阳姑娘,没有我们家大三的包容度,而安先生的运气更是没有本小姐十分之一好。

  再不然就挥挥手说,散了散了,散了比较快,往后就一心一意爱人家向小姐,不要没事跑去提高台湾离婚率。

  至于她家的小……大三,则是用一种怜悯的眼光望着他。

  因此安凊叙必须一天讲三次,每次都比上一次更用力地说服自己。

  他说,他没有做错,恶人就是要恶人治,如果轻易放过安家,这个世界便没了真理。

  但他的自我说服,随着朱苡宸的长时间不归,笃定程度日趋薄弱。

  他反复反省自己,到底是哪里说错?

  那天,他明明已经说服她,她回答“好”,她说“知道了”,他有给她表达意见的机会,也明白地指出她的错误认知,他以为……他们已经说定了。

  对,他同意她需要时间消化情绪,但她那么聪明,那么理性,肯定能够体会他的心意。既然能够体会,为什么一去不归?

  三个星期了,他没有过这么长的时间见不到她的面,他心浮气躁,一颗心像吊了桶水,七上八下。

  明明是秋老虎的天气,他却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寒意,是不是因为他的小太阳不在家里?

  很久了,自从他能够掌握自己的生活之后,他再没有作过噩梦。但这段日子,他频频在噩梦中惊醒,醒来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自己梦见什么,只觉得一颗心,空落落地,像被谁挖去一角,被谁掏空。

  他的烦连母亲都看得出来,她帮不了忙,只能踮起脚尖拍拍他的头安慰说:“阿叙,别担心,事情总会解决的,不要太固执哦,你啊,老是让自己钻牛角尖……”

  那些话,很多年前,母亲时常在枕畔对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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