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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梨江回过神,唇上扯出浅笑。“我看起来像是意志消沉么?很好、很好。”唯 有如此,才能彻底与东宫划开界线吧。

  “不好吧,少爷……”

  “别担心,大朱管事,我很好。”

  掌心摸上脸颊,她想,她得记住此刻脸上的表情。



  这表情,还得维持好一段时日,直到今年十月……她必须忍住。

  可心管如此,乍听太子情钟柳家千金的传闻,为何她还是有那么一点失落?

  柳家世代为官,虽不见得是什么名门显宦,但柳尚书在朝中一向以广结善缘闻名,原本中有一派官员主张废嫡改立太子,但近日真夜没犯下严重过失,没有理由提议废嫡一事。柳尚书不是右丞相王匀那一派拥立当前东宫的人马,但也不隶属过去主张废嫡一派的朝官,看来立场应该是中允。王皇后属意兴柳家结亲,必然是因为这么做能为真夜巩固他东宫身分的缘故。

  世传东宫无德,那么就替他立个贤德的妃子;世传东宫不才,那么,就替他找些有才干的人来辅佐他。

  王皇后不可不谓用心良苦。

  东宫立妃既然无可避免,她真心期盼未来的东宫太子妃能不受世俗影响,看穿真夜外在的伪装,学会好好珍惜他。



  即使真夜有时实在很惹人心烦,但他也有细心温柔的一面。她也许不爱读书,但他的音乐造诣却不比寻常,更甭说他总有令人出乎意料之处。

  她希望……无论如何都希望真夜能得到幸福,能找到一个真心待他的人,白首不相离。

  他是五月出生的。

  行冠礼,自然也是在五月。

  与其他皇兄弟们仅在宫中由君王亲手加冠不同,等会儿,宫里的加冠仪式结束后,他还要在礼官陪同下,到南郊太庙朝拜祭先祖,告知当朝太子业已成年,能够 担负起家国之重。

  然而,在宫里小殿等候吉时到来之际,他却感到无比孤单。

  坐窗边,他痴看着窗外紫薇花悄悄绽放,那么不张扬地,在小小天地中尽情自我。

  听到门外脚步声时,以为是君王身边的内臣来领他去大殿,却不料,才一回头,便看见他的君父。

  “儿臣拜见父皇。”他连忙起身,行礼如仪,恭敬有若一名臣子。

  “免礼。”那脸带威严的当朝天子走进偏殿里,凝视着他的长子好半晌,心思深远难测。

  真夜由着父亲打量,不确定眼前这个相貌仅有三分肖似他的男人,究竟是以什么样的身份看待他。

  是君还是父?不管如何,他都只是他的臣子,是儿,更是臣。

  不管是什么身分,再过片刻就要在奉天殿举行冠礼的当下,他不明白君王怎会突然出现在这小殿中?

  孝德帝忽道:“太子将行冠礼了,十八年前,朕也曾在这小殿里等待过。”

  真夜想要像平时那样挑眉,但知道那动作会使他不高兴,所以退而求其次,只略略扬起唇。那反抗的小动作当然落进孝德帝眼底,然而他毕竟是君王,而且即位十七年来,天朝版图逐日增大,海内诸国无不前来朝亲,境内国泰民安,即使偶遇荒年,也能顺利度过,足见上天对他这位君王仍然年年赐福,才能使一个泱泱大国维持如此地声势。

  “天朝男女年十三以上即可论嫁娶,本是因早年开国时,战乱未平,国家人丁不足的缘故,所以才有这样约定俗成的婚例。但行成年礼的年纪却晚上许久,男子二十弱冠,是因为一般得到这个年纪,才能理解自己所背负的责任。”

  听了半晌,真夜不禁笑道:“父皇这是在与儿臣讲解我朝礼制?”

  没理会真夜的评论,君王道:“你是朕的长子,自你十三岁那年入东宫后,就应该知道,你随时都得有继位为新君的准备。固然,朕身强体健,相信还会再活上五十年,但东宫之位,不就是为了一旦事有变故时所设立的么?”

  这席话,真夜从来不曾听他父皇讲过。

  他收起先前漫不经心的态度,眼神专注又防备地看着面前的君王。

  “朕问你,倘若今天朕因无故无法执政,你仓促之际被拱上君位,可有能力担起这沉重到非君王不能想像的家国责任?”

  这是在测试他的忠诚么?真夜迟疑。“……父皇身强体健,必然——”

  “太子,你回答朕的问题,不要闪避。”

  “儿臣不在其位,不知道能否担起责任。”

  “但你会试着去担吧?”

  “儿臣……才德两造皆不如人——”

  孝德帝挥挥手,打断真夜的话。“当国君的人,不必才德兼备。”

  不必才德兼备?真夜微瞠目。那儒经里教习尧舜圣王之道,是在教心酸的么?

  “儿臣愚钝,请父皇赐教。”他说。

  “你不愚钝,太子。”孝德帝看着真夜道:“朕不是已将那黄梨江赐给你了么?”

  “……”真夜猜不到孝德帝这番话的真正用意,他不敢妄加臆测。

  还太嫩。孝德帝看着他的长子,尽管有时也会怀疑选择真夜作为太子到底是对还是错,然而他无法选择其他人……他只能选真夜。

  “身为一国之君,你只需懂得用人。你也许没有才能,但你的臣子有,否则朝廷何必在各地兴办学校,并举行科举来选拔可用的人才?你也许没有德行,但只要你不是个过分昏庸的国君,身旁自然不乏逆耳的忠言可听。”

  真夜微抖眼皮。总觉得这番话听起来好生耳熟,好像他曾经也跟某人讲过类似的论调。啊,是了,是几年前在宫里为了应付二皇弟时……

  “坐上玉座的代价远超过旁人所能想像。身为一国之君最难为的地方,在于一般人所珍视的一切,你就算再怎么舍不得,也得舍下。”

  这话触动了真夜,他抬起头,忍不住询问:“父皇舍下过什么?”

  孝德帝毫无笑容地看着真夜,正当真夜以为他不会回答之际,君王道:“最心爱的女人、最宠爱的皇子,以及此生真正的快乐。”

  真夜屏息。只听见君王问道:“太子可还记得,册封你那年,朕问你,假使不当太子的话,你最想做什么?”

  今日这一席话,全不在真夜预期中。

  这些年入了东宫后,尔虞我诈的事情太多,连带的,他也不再与自己的君父亲近,总感觉父君子臣面对相处的情况很尴尬,也很为难。

  眼前这男人是个习惯掌权的君王,而东宫太子却是最有可能取代君王地位的身分。他知道,也明白惯于掌权的父皇其实十分提防着他。

  自他入主东宫后,过去曾经有过的亲情都被撇到一旁,不懂兄弟间无法互相信任,父子之间也生疏淡薄,彼此忌惮。

  因此他没料到,君王还记得那么多年前,还那么天真的他曾经说过的话。

  “儿臣曾说,想乘一艘船,到海上去冒险犯难,足迹走遍世上每一寸土地,航遍每一片海洋;年老时,能死在海上,魂灵化作玄鸟飞回天朝,看看儿时的故居。”

  “……我也曾有过这样的愿望。”孝德帝出人意料地结束这段放下身分的私人谈话。“时辰到了,今日父子谈话,太子莫对外人说起。”话才说完,他已经转身离去。

  “父皇!”真夜忍不住出声喊道。

  君王没回过头,真夜赶紧道:“我不想舍下心爱的女子。”

  原以为不会得到回应了,由于时辰已到,不远回廊外,有内臣领着几名宫人正快步往这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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