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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汴梁沐容正色回答:“只有我们家是如此,切莫对外人提起这事。否则你爹在朝廷里会呆不下去的,晓得么?至于往后你想当男子或是女子,你再仔细想想。”结果这一想,就是许多年,她自己也无法决定,到底要当个“他”,还是“她”?

  在身体未产生变化之前,是男是女,对她而言不过是如厕姿势上的差别而已。

  没有人告诉她,一单身体开始成熟,体内会逐渐产生微妙的改变……

  然而晓事后,她便知道自己是当不回女子了。



  爹曾在她刚出生那年,公开举行家宴,全京城上自天子,下至庶民,都知道神童黄梨江是当朝才子黄翰林的独生子。一旦对外揭露了自己真正的性别,只怕会为全家人引来欺君的杀头大祸。

  既然在天子脚下,她不可能换回女儿身份,那么,就认分地当一名蛮子吧。让自己在男人的世界中闯一闯,舍弃天朝女子的小小闺阁,去换取光彩夺目的一生。就此立定志向,她会拿着父亲书房里那支御赐的凤麟笔,决意做那世上少见的凤毛麟角;不再去想自己女子的身份,专心在能令自己快乐的事情上。

  所以,“他”执意入女子不能进入的太学,拜云间先生童若素为师。

  于是,“他”以太学生员的身份,入东宫,陪伴太子学习。

  如今,“他”还以太子侍读的角色,奉旨出使海外。

  普通女子,哪能象“他”这般自在呢?



  这便是娘说的额好处了吧。

  犹记得,入太学那一年,娘提醒“他”已经十二岁了,出门行事,务必谨慎小心,别让人对“他”的身份起疑。

  在天朝,只有男子才能当官、实现理想,若身份为前朝遗民理学世家之女,就必须肩负起汴梁女子那累世传承的庞大立法。

  碍于汴梁一氏传女不传男的家规,“他”刚一出生,就以男子的身份背弃了母系家族的沉重期待。

  然而随着日渐长成,女子月信是无论怎么隐藏,都藏不住的身体变化。

  在建隆起的胸脯可以用布条缠住,可一旦月信来临,身体便会逐渐成熟。

  爹娘生下“他”,也是爹娘决定“他”的性别归属。

  只能是黄梨江,当朝翰林黄乃之子。

  就算偶尔有只桃花眼眸总逗得“他”内心惶惶不安,“他”也不能背弃自己一路走来的这一切。

  不打算,对谁动心……

  就只是侍读,如此而已。

  第8章(1)

  入夜后,海上风平浪静。

  自出海一来,难得一觉清醒神清气爽。是因为床铺软硬适中的缘故么?

  按了按身下颇有弹性的床铺,黄梨江舒适地叹息了声。

  “醒了?”老早清醒过来的真夜,以趣味十足的眼神看着趴睡在他身上的少年——他想小梨子可能不会喜欢被当成女子来看待,还是姑且当“她”是个少年吧。

  感觉身上的人儿全身一僵,真夜收紧环在她纤细腰上的手臂,闭眼道:“还没天亮呢,若要继续睡,就把眼睛闭起来。如果肚子饿了,想吃点东西,也别不好意思开口。只是晕船而已,一堆人也跟你一样吐得七荤八素的,不用觉得丢脸。”

  “……”

  “可别以为我有断袖之癖,我只是怕你又晕吐,才想说抱着睡,感觉比较没那么晃。你身上衣服也不是我脱的。”

  他只是在一旁监督,随便帮忙她擦干湿发而已。

  “瞧见左边那个屏风没有?之前你吐了一身,要你澡沐时,你昏昏沉沉的,还勉强自己洗浴更衣,不肯假手他人,所以没人碰着你一根寒毛。”当然,除了他意外。

  “你喝下太医送来的止晕药之后,立刻就睡了。”没说的是,这位小姐怕吃苦,药材入口就全吐出来,费勒他好一番功夫才让她吞下,苦得他……

  “原本那件舱房因为被你吐得气味熏人,通风不好,就没让你回去。反正我这间舱房够大,床铺也够宽,你也不是没跟我同睡过,怕你又晕船,就暂时留在我身边,随便尽你身为侍读的责任吧。”

  听完真夜一一澄清她内心所有的疑问,黄梨江扭了扭嘴角,道:“殿下都说完了?”

  “还没。”真夜唇角掀起一抹笑意。“我折腾了一夜,实在不想再被吐得满身酸臭,所以想拜托你,这回听我的,好么?”

  隐隐约约有个印象,她似乎真吐了真夜一身,不禁有些羞愧。“你不是说,倘若我真晕船了,你不管我?”

  “带缘也晕船,我都没不管他了,怎么可能不管你。”

  “带缘晕船,可没象我这样,把太子殿下当成床铺抱着睡。”

  “哼。那小子乳臭未干,我做什么委屈自己。”

  “让我抱着睡,殿下不委屈?”

  “你沐浴完,全身干净清爽,香得跟朵小花儿似的,我让你抱着睡,怎么会委屈。”觉得享受都来不及了。

  黄梨江被真夜回得无话可说,心底既惊惶又尴尬。不确定自己束胸是否绑紧了,担心自己在真夜面前露出破绽……

  “小梨子,‘你’是男儿身吧?”真夜突然问道。

  黄梨江表情一僵,防备地问:“当然是,殿下怎突然这么问?”

  真夜神色自若地道:“我认识的男人,就算跟我睡一整晚也不会皱根眉毛,‘你’确定‘你’是个男人么?“

  “我、我有洁癖,不习惯与人同睡。“

  “确实,你一向唉洁,身上总是香气撩人,我虽然不像你那么香,但也没臭到哪儿去。既然我这个太子都不觉得委屈了,你应该也不至于无法忍受吧?“

  眼前好大一个坑等着她跳进去,黄梨江真是怎么回答都不对。

  真夜知道她必定答不出话来,便搂着她的腰翻过身,给她少许时间收拾起内心羞涩。

  “你听,小梨子。”他在她耳边说。

  “听什么?”听自己因真夜太过靠近而狂乱的心跳声么?还是挺真夜贴近的脸庞那令人好不自在的呼吸声?

  “听浪涛呀。”船行海面上,鼓励的风帆正推着船只,航向东方邈无尽头的大海,每当船身划破海水,便刷刷哗哗地溅起浪花。

  在真夜轻声轻语的安抚下,黄梨江逐渐放松下来,总算有办法倾耳去听船只夜航海上的潮声。

  为了隐私而紧闭着的窗,偶尔自细缝飘进来几句轻快的船歌,是在甲板上掌舵控帆的船员们对大海的讴歌。

  耳边人低语:“这辈子,说不定只有今晚有这样的机会,能抛却尘俗烦扰,就顺了我吧,当我这段旅程中的知音人,不占你太久时间的,就说声好吧。”言词间,竟带了点恳求的一位了。

  耳畔因那低语而微微发热,黄梨江缩了缩肩膀,正不知该怎么回答之际,几日未曾好好进食的肚腹突然雷鸣起来。

  咕噜噜。

  真夜微怔住,在瞧见黄梨江困窘的表情后,他微笑道:“这是答复么?”

  肚饿这事,真会教人斯文扫地啊。黄梨江窘得以手遮住脸,难堪道:“只是肚子有点饿罢了,才不是——”

  孰料,咕噜咕噜,又是一阵雷鸣。

  真夜轻笑出声。“嘴巴说不,身体倒是挺诚实的嘛。:手指头顽皮的戳了戳他美侍读的小肚子。

  “又胡说!”黄梨江羞恼地推开真夜,想守住残存的尊严。

  “侍读说的是。”真夜自我调侃。“世上没有比填饱肚子更重要的事了,知音人算那根葱呢。”

  大手按住欲起身的男装少女,他微笑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找东西来给你填填胃。”随便再讨碗止晕药来,填饱肚子后可以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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