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正好萧母骑机车回来,抱了一个大西瓜进来,萧旭维忙上前接过,萧母打量儿子。“怎么变这么瘦?”
“对啊,我看着也瘦了。”张母接腔。
萧旭维没接话,只是笑笑地把西瓜抱进厨房。
“我还有事,先走了。”简明伦说道。
“等一下,吃完西瓜再走。”萧妈立刻道。
“不用,我刚接到电话,民宿有点事叫我过去帮忙。”简明伦回头喊了一句。“晚上再找你,阿维。”
萧旭维站在厨房口,朝他点个头,见张妈似要说话,他先开口说道:“妈,我昨天没睡好先上去睡个觉,晚餐再叫我。”
“好,去睡。”萧母颔首。
秋月留下来与萧母、张妈说了一会儿话后,其它几个邻居妈妈也来串门子,她便以要回去顾店为由先走了。
一到外头,她抬眼望向二楼。纱窗内一片暗影,瞧不清是不是站了人。虽然才短短地说了几句话,但她觉得旭哥变了很多,眉宇间没有以前的朝气与开朗,就连笑容都隔了一层纱,显得朦胧温和。
旭哥以前可是阳光少年,怎么现在成了忧郁小生?她有好多话想问他,偏偏不知怎么开口,怕唐突,也怕不小心掀了他的伤口——
***
楼上,颀长的身影躺在浅蓝的被单上,右手枕在脑后,望着苍白的天花板。楼下阿姨、大婶们的话语断断续续传来,他伸手拿起床头柜上的遥控器,打开音响。DJ的声音传散开来,放了一首听过却想不起歌名的流行歌。
屋子里有些闷,但他不想开风扇,只是静静地闭目休息,从脚趾头的骨头开始数起,一路往上,心随之沈静下来。
就在他快入睡时,房门被推了开来。“真的睡了?”
他没出声,听见母亲走了进来,在床边坐下。“旭维,别给我装睡。”
萧旭维在心里叹气,睁开眼。“我没装睡,差一点就要睡着了。”他打个呵欠。
“你怎么会瘦成这样?”她心疼地抓着儿子的手。“都住院了也不打电话回来,这么不懂事……都白疼你了。”
见母亲要落泪,他喟叹道:“就是怕你这样才不想让你知道。”
“你说什么?我关心你还不对……”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坐起身。“反正现在都好了,你就别跟我计较。”
“你有没有好我要眼见为凭,等一下就去你爸诊所全身检查,X光、超音波什么的都给我照——”
“妈——”
“别跟我撒娇,我不吃这一套,没良心你、没良心。”她生气地扭了下他的耳朵。
“喔!”萧旭维痛呼一声。
“萧太太、萧太太——”
楼下传来邻居的叫唤声。
萧母气愤地嘟囔道:“好不容易送走一批,又来,没完没了。”她不甘愿地起身。“晚上我再审问你。”
“萧太——”
“下来了。”萧母边走边喊。
萧旭维揉着耳朵无奈叹气,他都几岁了还扭耳朵,睡虫都被赶跑了。他起身整理行李,顺手将笔电放到桌上,而后将行李箱内的衣物及日用品归位。
母亲将房间收拾得很干净,也没有特别需要打扫的地方,不过二十分钟他就把行李整理完毕,走进浴室冲了个凉。出来时想到前几天从医学期刊下载的几篇文章还没看,便在书桌前坐下,打开计算机阅读。
才看一页,手机铃声响起,他瞄了眼来电显示,讶异地接了电话。
“喂。”打过招呼后,却不知要说什么,只能沉默地等着对方开口。
“旭维……”另一端顿了几秒。“你……到家了?”
“刚到不久。”他回答。
“听说你回南部,所以打电话过来问问,你……身体还好吧?”
他微笑。“都好了,你放心。”
“那就好。”
接着便是寂静。他正想着说些什么盖过尴尬时,她抢先开口。“我想我是没什么机会去你那儿,如果哪天你上来台北,再约出来吃个饭吧。”
“好。”他应了一声。
话筒那端又沉默下来,两人都晓得这不过是应酬话。
“你呢,最近好吗?”他问道。
“好。”原想说几个共同朋友的小笑话,最后却作罢,只道:“你多保重。”
“你也是。”
按下结束通话键,他怔忡地望着窗外的屋顶。曾经是恋人,如今却连说话都不自在……
他回过神,把郑庭竹从手机联络人中删除。
其实,他早在一年前就想删了,没想到出了车祸,大腿断裂、小腿开放性骨折,花了八个多月的时间休养及复健。庭竹当时也在车上,只受轻伤,已决定分手的情人却因为车祸不得不绑在一起,实在是别扭又不自在。
当时好友还开玩笑,说是老天爷给他们制造机会重修旧好,庭竹因为愧疚,也生出几许意思,但他一向不是感情用事的人,也不认为真爱无敌,她若真的出于愧疚想复合,对两人而言都是灾难。
他们的问题始终存在——他想回南部,可庭竹想待在台北,三年前两人聊天时就谈过这事,当时庭竹有些为难,但没说什么,他也没放在心上。那时两人才刚坠入情网,这不是迫在眉睫需要解决的问题。
直到一年半前他决定回家乡,想带她回家见父母,然后把婚事订下,但她跟他吵了一架,说不想这么早结婚,更不想嫁去南部。不是她对南部有什么偏见,而是她的家人朋友及事业都在北部,她没办法放下一切嫁给他。
“为什么你不能留在北部,为什么要我退让?”
中间的争吵、冷战,他不愿再回想,只是有一天,他突然累了,决定暂时分开一阵,冷静一下。她起初不答应,后来想想争吵也没个结果,也疲倦地答应了。
他们偶尔通个电话,双方都没软化的迹象,那时他心里便有底了。如果他与父母关系不好,或者在家乡没工作机会,他可能会留在台北。但他是独子,亲子关系也不错,当初上台北念书就没打算久待,既然双方都无法妥协,只能分手。
他也想过远距离恋爱,好友甚至说先拖个几年,说不定庭竹就让步了。但他不喜欢这样,庭竹自然也不肯,他们两人都不是喜欢拖拉的个性,先前冷静了两、三个月,再谈分手,彼此都心平气和许多,没有太多的争吵,即使不舍难过,双方都决定放手。
这一年来,两人慢慢退回朋友身分,却仍带着疙瘩与尴尬。她知道他这阵子就会回家,没问他确切日期,他也没告知,不是故意不说,而是每次说话气氛都这么诡谲,实在提不起劲打给她,反正她总会从别人那儿听到。
收回漫游的思绪,萧旭维将注意力移回屏幕上的文章。一个小时后,他稍作休息,上网收信,却意外看见秋月的名字。她在主旨上大剌剌写着:我是秋月~~
他打开信件,内容很简短。
旭哥,这个信箱也不知你还有没有用,不过管他的,我还是寄寄看,虽然很想问你发生什么事,但又怕你伤心不想回答,所以寄信来给你打气。
信件底下是一排穿着火辣的比基尼女郎,扭腰摆臀,拿着彩带球吶喊。
旭哥、旭哥,加油、加油!
点我、点我、点我……
他微笑地将鼠标移到女郎身上点了下。
唰地一声,比基尼女郎的上衣忽然掉落,朝他抛媚眼。
萧旭维无法遏制地笑出声。
“这家伙……”
第2章(1)
“阿葳,加油!阿葳、阿葳,大显神威——”秋月卯足劲儿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