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端庄贤淑,萧若屏却感觉她是王家里算计最多的女人。当年为了“对抗”王明瀚,联合姊夫派培植势力,后来怕长子回来,又刻意搬弄;但最后还是忖度情势,依附最有能力的前妻长子来维护亲生长子。
唉,母爱啊。
“夫人也辛苦了,我不止一次看到董事长将夫人当作你的亲妈妈。家里本来只有夫人知道董事长得了阿兹海默症,今天一闹开,恐怕没完没了——唉,一个家不能穷得只剩下钱啊。”
“我会常常回去看爸爸的。”
“你的事他做绝了,我事前事后劝了又劝,他也不听。这两年生病,脾气变得更坏,顽固是顽固,却也不再那么爱面子,比较会显露出真性情。有时候我隔不到几天去他办公室,他还是会再一次拿你寄给他的圣诞卡给我看,很高兴的跟我说,明瀚今年又寄卡片来了。”
王明瀚抿紧唇瓣,抬眼看停车场上的管线,再用力眨了眨眼。
“他对你的亲生妈妈爱得太深,也恨得太重,却拿你来惩罚她,也惩罚了自己。唉,他现在这样也好,不必再去坚持什么了。”何律师又是轻叹一声。
“我六十岁了,不想再做无血无泪的律师工作,这回处理完你们家的事,我就要退休了。”
两部车陆续离开,驶出暗无天日的停车场,回到了真实人间。
***
他一路上还是保持沉默。她尽责地当一个司机,任他去沉淀思绪,最后将车子停在一处空地停车场,再陪他走路回去。
不同于许多公寓一楼住户将前面院子改成停车空间,他的庭院简直是座小型的植物园,一开门便是清凉绿意,瞬间化开了郁闷心隋。
今天,她一步步走进他的秘密花园,越是深入,越是无法回头。
“我头痛。”走进客厅后,王明瀚整个人松卸了下来。
“你常常头痛吗?”
“很累很累的时候才会,吃药就好。”他勉强撑出微笑,坐到沙发。
这孩子!其实他还有时差,却舍命陪小姐出游,晚上又碰到这事,连她这个局外人也很头痛啊。
“我去帮你买药。”
“不用了,那边柜子右边抽屉有药。”
她帮他找出止痛药,再去厨房倒一杯开水,送到他手上。
“车钥匙要放哪里?”她看着他吞下药。
“你开我的车回去,反正我接下来一个星期用不到。”他神色疲惫,声音变低:“我是应该送你回去,可是……”
“我明白,你累了,我陪你。”
“这么晚了,你该回去了。”
“是啊,都这么晚了,十一点了耶。”她掏出手机看时间。
“你需要一支手表。”
“咦!怎么讲到手表?”
“从你拿手机出来,到按出看时间,最快也要一秒钟,慢的话更要好几秒,可是看手表不用半秒钟,很久以前我就想指正你这种浪费时间的行为。”
他很正经地说着。
他还有心情说这个?她哑然失笑。“王顾问,你恢复正常了?”
“所以我很好,我没事。”
“我都说十一点了,我们那边很难找停车位,找到近的算是幸运,如果找到很远,还要走回去,这么晚你不怕我一个女生遇到坏人?”
“那我送你。”他说着就起身。
“你都吃止痛药了,吃那个会爱睡觉,我才不敢让你送。”她顺势推着他的背部往房间走。“赶快去睡,你就让我窝一晚会怎样?又不是没窝过。”说着她脸就热了,幸好她是躲在他身后。
“你来房间睡。”他打开房间电灯。
“去!那是你的床,你后天还要出差,要补个好眠才行。”
“我没客房,只有沙发。”他的神情很抱歉。
“知道啦。”她继续推他,将他推到床边,按他坐下来,笑说:“你借我浴室洗个澡,借我一套衣服穿,再借我一条被子。快,睡了啦。”
“我还没洗澡。”
“要洗澡,要睡觉,快决定,二选一。”
他原已累到弯腰驼背的身板挺直起来,一双眼睛盯着她看,嘴角也缓缓地勾起一抹微笑。
“你喔……”
“我怎样?”那微笑太魅惑人心,明明累得快睡着了,那眸光怎能瞬间变得如此幽深难测……这个房间太危险,她谨慎地退后一步。
看到她的动作,他仍是微笑,开始解开衬衫扣子。
“吓!”她瞪大眼,明明是儿童不宜的画面,她合是吞了口水。
“我还是先睡,我怕会洗澡洗到睡着。”他的声音明显透露出倦意,慢慢地,悠悠地,好似讲到一半就会不见了。“衣橱里你自己找适合的衣服,毯子在这里,自己来,恕不招待。”
“喔。”她趁机转到衣橱前,拉开拉门。“我先拿好了。”
翻呀翻,找呀找,全是男人的衣服,可见他很乖的……嘻!
她又想到了电影里常看到女人穿男人的衬衫以表示登堂入室,不觉抓住了一只衬衫袖子发呆。
她不知道两度来到他家代表的是什么意义,但她已经有点了解他为何要亲近她、待她好的原因了。
他们都有过类似的遭遇,他们太像,同是天涯沦落人,她自然而然吸引了他的亲近,他一方面补偿她,一方面也寻求她的陪伴来取暖。
就是如此吗?她说不上心底涌起的那股落寞戚。
而她今晚执意留下陪伴他,又是为了什么?难道只是还他上回照顾的“恩情”?不,不只!还有……
答案呼之欲出,她心脏怦怦乱跳,赶紧随便挑了他一套内衣裤和休闲服,再转过身,他已经躺到床上,侧着身子,一双黑眸还是直直瞅着她,外套衬衫裤子袜子随便丢在地上,好像等着她去收拾似地。
“还不睡?”她轻扯微笑,真是标准的单身汉,东西乱丢一地。
“若屏,对不起。”
“怎么了?”她走过去帮他捡起衣裤。
“今天本来是帮你庆生,不该让你承担我家的事。”
“没关系。”
“若屏,听我说话好吗?”
“好啊。”
“若屏……嘿呵……”
俊脸眯了眼,张了嘴,竟露出憨笑,好天真,好可爱,像个傻呼呼的大婴儿,她目瞪口呆,这是常常板着脸孔、面露凶光的王顾问吗?
“对不起,我真的头痛。”大婴儿好无辜。
“吼,头痛就赶快闭上眼睛睡觉,不要一直想讲话、说对不起的,听了很腻耶。”
他又笑了,想再说话,但实在太累,眼皮率先盖下,转身过去摆平。
怎么他睡觉的样子也那么帅气啦
一咪咪的喜欢,而是爱上他了。
完了,真的完了,她阵亡了,不再只是怎么办?感情放出去了,还能收回来吗?尤其对象是他,本来就是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高贵王子,即便曾经离开,但他回去后,又是宫廷里的王子,又能开始结交名媛公主,不再需要找她取暖,她算什么呀。
她不自卑,若他奠因为她的出身而不把她当朋友,她也会唾弃他。
如果他有更好的对象,她是该祝福他,然后转身,离去……
切!她自己是在演什么悲情单恋小剧场啦!难得两人独处的夜里,她不该拿来想这些有的没的庸人自扰,徒然破坏情调。
手上抱了一堆衣服沉甸甸的,她先将换洗衣物放在一边,再找出衣架,挂起他的衣裤,掏出重要的皮夹和手机,放到床头柜上。
转头看他。瞧这家伙,刚刚顾着侧身跟她说话,被子也没盖好,右手习惯性地放在被子外面摸肚子,让只着汗衫的他露出结实饱满的手臂肌肉,令她好想拿手指去弹一弹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