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床铺上翻转着,睡睡醒醒,他发现这样并没能让他减轻疲劳,反倒愈躺愈觉厌倦时,他干脆不睡了。起身后走到大厅,并没见到她,倒遇上她爷爷,爷爷跟他说了她人在屋外,他一走出,就见到她和一个男人在交谈。
也许是哪个听到消息前来吊唁的亲友,他不以为意,但看见她像是哭了,用手心捂住嘴,而男人随即握住她手掌时,他略觉不舒坦,直到男人伸手像要触碰她面颊时,他哪能容许?
他大步上前,找了个最恰当不过的理由,阻挡了男人的举止。
看见他时,利之勤先是呆了几秒,发现他身上还是昨日那件衬衫和西裤,她才想起爷爷说她睡在他身上,她突觉一阵尴尬地调开目光。
她看着林中惟,弯身鞠躬,并道:“我先带他进去。”
说完,她领着秦子深进屋,一路绕到屋子最深处。她推开浴室门,走了进去,先打开瞬热式电热水器,又将洗脸台上方的镜面打开,找着什么,她一面找,一面说:“老房子,除了热水器我后来换过之外,其他东西都很老旧,要委屈你了。”
秦子深倚在门边,看着她的背影,没说话。
她找出新的牙刷,合上镜面时,从镜里看见了他凝视的目光。四目交会,他那专注的眸光让她不自在,想起昨晚自己就那样在他怀里痛哭,又听爷爷说她睡在他身上,她赧颜,随即转过身。
她面对着他,视线却落在手上的牙刷上。“新的,给你用,我等等去外面拿条毛巾,干净衣服的话……我记得奶奶的柜子里还有留几套爸爸的衣服,你不介意的话,我拿给你换。”
她私下就是这个样子吧?像一般女孩一样,若不是昨晚听她爷爷说了那些事,他当真会以为她是个没什么矜持的女人,也可能永远都料想不到,平时那位精明美艳又轻浮的利秘书,也有这么贞静柔弱的时候。
他眼神来回在她素净的瓜子脸上,在注意到她眼下微微突起的暗青时,他伸长手,指腹轻贴她眼下。“有眼袋了。没睡好?”
她摇摇头,眼下那温凉的指腹让她心口一悸。她当然感动也感谢他从昨晚一路相陪至今的帮助,却也害怕着他太多的关注,那样不像平时的他,害她失去镇定。
眼前该想的、该做的事都与他无关,她必须离他远一点,才不会继续受他影响。
这么一想,她低着眼移动身子,走出门,指着门边的柜子,说:“我等等帮你把衣服拿来,会放在这里。你换下的也放在这里,我再帮你拿去洗。”说完,她低着脸就要离开。
“那个男人是谁?”她身后的他,突然这么问。
“谁?”她停步,纳闷地回首看他。
“刚刚和你说话那个。”他皱着眉。
“邻居。”
他看着她,想着昨夜她伏在他怀间哭得断肠的模样,又想着方才那男人握住她两手的画面,他剑眉沉了沉,掀嘴问:“你都这样让男人随便碰你?”
闻言,她先是怔然,片刻后,那双微肿的眼眸慢慢瞠大,骇然地看着他,像是他说了什么外星文般。见他像在等待她的答案,她目光透着愤然,然后,伤心的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那匆匆走开的背影,让秦子深有一瞬间的失落与深深的懊恼。他怎么能说出那样的话,在他明白她所有外在表露出的形象的动机后?
嫉妒,真的会让人失去理性。
***
利之勤再回到工作岗位,已是一个月后的事了。
在奶奶去世后第三天,伤痛的心情较和缓后,她拨了通电话给叶刚,说明了情况,她想就算一些附近邻居会常在爷爷家走动,但终究不是家人,奶奶刚离开,爷爷还需要人陪,所以她决定休一个月的假,处理奶奶的后事,并多陪爷爷几天。
一个月时间说长不长,但一些该做的事也不能就这样搁下,她又打了电话给廖秘书,交代一些事项,并请老板再找个新秘书。
她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她请假期间,只剩廖秘书,一个秘书要掌握三位大律师的行程确实不易,所以找了新秘书可以分担工作,再说依秦子深的工作量来说,也该有自己的秘书了。秘书负责单一个律师的工作,会比较确实一点。
这一个月期间,同事们也在奶奶去世后的第一个假日南下吊慰,秦子深更是每个假日都南下,前两星期都还忙着奶奶的后事,但奶奶出殡后,家里其实没事了,可他仍旧出现。
一直到她恢复工作后的第一个假日,她想着奶奶刚走,回去陪陪爷爷也好,想不到她星期五下班后赶回南投,他星期六一大早也跟着到,她觉得很纳闷,奶奶的事情都办好了,他为何还出现?
她见爷爷似乎很喜欢找他说话,两个男人常坐在屋外的长椅上,不知道在聊些什么,虽然对他很是气恼,但见爷爷开心,她也就没表示意见。直到昨天中午秦子深先离开后,她才知道两个男人到底都聊了什么。
爷爷先是拉住她,说他很喜欢秦子深,然后问她到底喜不喜欢,她想也没想的就回答爷爷。“就算我喜欢他也没用,他很讨厌我啊。”
然后在好奇心驱使下,她问了爷爷他们都聊些什么,爷爷才说他们聊了各自的家庭情况,让她觉得懊恼的是,爷爷竟然连她只交过一个男朋友的事也提了,这不是掀光她的底了吗?她对他的感情世界,可说是一无所知呢。
她轻呵口气,很是无奈,真不知秦子深那个男人接近爷爷,到底想做什么……
“利秘书,你不舒服吗?”站在利之勤身旁的女子出声询问。
利之勤从微乱的心思中回过神,她看了眼陈秘书,轻轻摇头,微笑道:“没有啊,刚好想起一点事情。呵!”
陈秘书今天刚到职,老板要她先带她熟悉事务所的环境,往后就由她负责秦子深的客户和他的一切行程,
上星期一回来上班时,她以为会见到新秘书的,毕竟一个月前她已告知廖秘书提醒老板该找个新秘书了。但也是她回来上班时,才知道老板的意思是等她回到工作岗位时,再应徵新秘书进来。因为她突然请了一个月的假,她原来的工作被平均分配给其他同事了,本来就忙碌的大家因此更忙碌,没有人有时间可以带新人,所以干脆等她回来上班时,再找新人进来。
就这样,在她恢复上班的第二个星期,事务所多了这位新秘书。
方才已带这位陈秘书看过事务所大致环境,现在就是带着她和自己日后要密切合作的律师伙伴,先彼此熟识一下。
她收妥心神,敲了敲门板,里头的人应了声后,她带着新秘书推门而入。
“秦律师,我带你的秘书来跟你认识喽。”她语调轻松,走到他面前。
秦子深从卷宗中抬起脸,他淡瞥了她身侧的女子一眼,目光重回她脸上。“认识什么?刚才会议中叶律师不是介绍过了?”他语调透着难以亲近的冷漠。
稍早前的会议,叶律师已当着大家的面介绍过这位新同事了,她现在这行为不是多此一举?让他难以理解的是,没事弄个新秘书给他做什么?
利之勤愣了下。即使他的万年冰块脸和那清冷的语调她早已熟悉,但当着新秘书的面就说出这样的话来,还是很不妥啊,人家新秘书今天可是第一天上班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