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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仿佛受到惊吓似的忽然退开。“不,我不睡这里。”

  常惠不解,“那你睡哪里?”

  她看看身后的火塘。

  常惠随着她的视线往那里望了望,惊讶地问:“你要整夜坐在火边?”



  “不,我有床。”芷芙再次强调。

  因为没看到床,所以常惠不明的她的话,直到她转过去,掀开早先他以为是不要的旧毛毡,并躺下去时,他才明白,那就是她所谓的“床”。

  “不行,地上又冷又硬,你不能睡那里!”他反对。

  “我垫了毛毡。”她坚持。

  好心情消失无踪,常惠命令她:“如果你不肯离开,就过来好好睡在床上,否则别想留下来!”

  可他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你这是干什么?”她又用那套打死不开口的方法对付他,“怕我不守规矩冒犯你吗?”

  “不怕。”幸好火塘边响起了她的声音。

  “不怕就过来!”

  沉默。

  “听见没有?”

  还是沉默。

  此刻,沉默比公然对抗更惹人生气,常惠的忍耐达到极限。

  “你真麻烦!”他厉声怒斥,气她就是有本事激怒他,让他变得不像自己。

  是她非要冒充他的妻子跟着他的,现在却又躲得远远,宁愿受冻遭罪也要睡在冷硬的地上,仿佛睡在他的床上,会减寿似的,这看怎能不让他生气?

  “如果你非要这样,明天就离开吧,别再缠着我。”他下了逐客令,但仍旧没得到回应,气得他用手撑起身子,想看她到底在干什么,可等他看清时,他哑了。

  芷芙面朝火塘躺在地上,摇曳的火光在她脸上闪耀。

  她双目紧闭,寂静不动,就在他生气时睡着了。

  愤怒,痛恨,无助,常惠半卧在床上,怒视那张沉静安详的脸。

  与她争斗就像在打一场一个人的战争,徒耗精力,却看不到胜利;他的尊严和傲气,全被这口齿木讷的女人击飞了!去她的,她愿怎样就怎样吧!

  他倒回柔软的床褥里,为了最后的尊严,决定不再管她,如果她愿意,就让她睡在那该死的地上吧,就算她生病受罪,也是她自找的,跟他毫无关系。

  本以为因为生气,加上白天睡太多,一时半会儿定睡不着,没想到头才在药枕上寻找到舒适的位置,睡神便把他带走了。

  确信对方睡着后,火塘后的芷芙慢慢张开了眼睛,凝望着火焰,久久难眠。

  睡不着并非地面坚硬或寒冷,在她十九年的生命里,风餐露宿、枕石卧冰是常有的事,能睡在这样的地方,已算很好了,令她失眠的是心头难以解脱的苦恼。

  生性超然、淡泊的她,很少有烦恼缠心。无论遇到多么难的事,她总是能云淡风轻地将它化解,可今天,她无法摆脱。

  常惠是公主的好朋友,得知他遇难时,公主十分焦急。为了报恩,她听从公主的安排前来照顾他,但没想到她与公主一厢情愿的付出,并不是他所想要的,更没想到他会这么排斥她、讨厌她!

  他是真的想赶她走,可是她不能离开,否则,她有何颜面去见公主?

  公主虽然只年长她一岁,却是她的救命恩人,不仅给了她栖身之所,还教她习文识字。所谓“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公主对她好、信任她,才派她来照顾常惠,她又怎么能让公主失望?

  然而,公主和她都犯了个错误,忽略了常惠与她个性上的差异。

  看着床榻上熟睡的身影,芷芙黯然地想。常惠才貌出众,又素有大志,个性开朗,文采飞扬,她则容貌平平,才疏学浅。更兼口拙言笨,行事鲁莽。

  如此截然不搭的个性,即使两个相熟多年的人,也难以融洽相处,更何况他们不过是点头之交?而正是这些个性上的差异,让他们相处才不到一天,便已矛盾重重,常惠也被她惹恼了好几回。

  想起他愤怒的表情和急怒交加的咒骂,她无声地叹了口气。

  推开毛毡坐起身来,芷芙将双肘支在盘起的膝盖上,托着下巴,注视着闪烁的火焰,紧皱的双眉在眉心纠聚成一个深深的结。

  我该怎么办?她对着火焰默默低问,觉得回亦难,留亦难,与他相处更难!

  她知道他最气她冒充他夫人,她也为此深感后悔,可是在曹大人问她要以什么身份前往匈奴单于庭时,她只想得到这个最能说服匈奴王的理由。

  那时,她忽略了一件事:“名声。”

  对她这种人来说,名声根本不算什么,可对追求高尚品德、遵守道德规范的常惠来说却是非常重要,她大言不惭地宣称是他的夫人,一定让他觉得受到了冒犯。

  尽管她跟对方解释过,那只不过是不得已而为之的权宜之计,但她大胆无耻的行为,一定让他的名声受到了很大的伤害。

  光凭这点,常惠就有足够的理由讨厌她。想到这,芷芙懊恼地紧咬下唇。

  如果事情可以重来一次,她绝对不会再假冒他的夫人。

  可说出去的话难再收回,做成的事无法改变,现在,她唯一能补救的,就是尽量不要再惹他生气,而是像对公主承诺过的那样,好好照顾他,陪伴他,保护他。

  要做到这点,她就必须留下,除非公主亲自传令要她离开,否则就算常惠恨死了她,她也不会走,因为她不能让公主失望。

  想起离别时公主的泪水和殷殷的惜别,芷芙抚摸着腰间那把公主转赠的“雀龙剑”烦乱的心恢复了平静;撇开恼人的去问题后,她开始思考他们的处境。

  昨天来到这里后,由于宣称是常惠的“夫人”,她受到了礼遇,不仅能够随曹将军与匈奴单于,和其他匈奴贵族见面,还可以在王庭随意走动。

  从与匈奴王和匈奴太子的几次接触中,她看出傲慢专横的匈奴王,对常惠是既羡慕钦佩,又痛恨无奈。

  她很确定匈奴王不会释放常惠,将囚而不杀,除了对汉朝尚存忌惮外,更因匈奴王一心想要常惠归降。

  囚禁他、逼他当奴隶,就是想以繁重的苦役和难言的耻辱折磨他,从精神和肉体上打击他,以软硬兼施之计,迫使他妥协投降。

  想到他身上令人不忍目睹的伤疤,芷芙心里就充满同情、愤怒和忧虑。

  过去从解忧公主的口中,和自己的观察中,她早知常惠虽出身贫寒,但为人清高正洁,卓尔不凡。

  匈奴人的软硬兼施,不可能改变他的本色,可他威武不屈,富贵不淫,虽然保住了气节,却毁坏了身体。

  如今他已虚弱不堪,再如此下去,用不了多久他必死于疾病。

  她既然来了,就该担负起照顾他、保护他的责任。

  常惠肯定会反对她介入他的生活,不配合她的行动、讨厌她,甚至鄙视她,但为了让他活下去、为了回报公主,她这回,注定要让他跳脚了。

  今后,她就是他的护卫兼侍女,其他的事情,她不愿去想。

  塘上的火苗扑闪不定,芷芙抬头一看,是夜风吹动了门上的帷毡。

  她走过去,从掀起的帷毡缝隙往外看,发现外头飘起了细细的雪花。

  漠北的冬季就是这样,雪一旦落下就停不了,总得断断续续的不到仲春,才会干净。可这么漫长的冬季,常惠根本没有多少储备粮食,她得尽快补上才行。

  心里筹划着,芷芙将帷毡两侧的系带,紧紧绑在红柳木做成的门框上。

  随后她走到床边,常惠依然沉睡,除了呼吸粗浅、面颊暗红外,下颊那凌乱的胡须、塌陷的眼帘和凸起的颧骨,都让他看起来十分憔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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