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工作室没有限制谁才能使用,就算是小朋友想要来这里做美劳作业也欢迎,艺术作品的好恶是很主观、很私人的,不要妄自菲薄,像我就很喜欢你的画。”
“谢谢……”她此时似乎又更明白了当初为什么会对他一见钟情,且无怨无悔。
打从一开始他就不曾在意过两人身家背景的差距,无视雷家许许多多反对的声音,坚持娶她。
或许,这场婚姻有部分原因是为了与他母亲抗衡,但他绝非故意找一个与雷家门不当户不对的孤女来搞革命,而是他脑海中根本就没有“门当户对”的观念。
他是在遇到了她,决定娶她之后,才知道原来对雷家人的某些人来说“门不当户不对”是个问题。
就像这间艺廊,设计得如此别出心裁,不管懂不懂得欣赏艺术,不管喜不喜欢艺术,都欢迎进来喝杯咖啡、吃顿简餐,让“美学”自然而然地成为生活的一部分,一点也不给人压力。
她尤其喜欢他说的,就算是小朋友想要来这里做美劳作业也欢迎,多棒的一个男人,无论内在外在,都教她倾心。
“我在顶楼还提供一个更贴心的服务,你猜是什么?”
“顶楼……”她思忖。“游乐场?”
“为什么猜游乐场?”答案虽然不对,却引起他的兴趣。
“我想保有一颗赤子之心对艺术创作的人应该很重要,而且,如果大众带孩子来游乐场玩,从小接触艺术,长大就不会觉得有距离感,所以……”
“哇,你的想法真棒!”他惊喜连连。“结果,是我思想太‘大人’了,搞错服务方向。”
“我乱猜的,没有什么错不错的。”
“没有,你的建议很棒,我应该把楼上的露天酒吧拆掉,换成游乐场。”
“露天酒吧,很棒啊!三五好友聚在一起把酒言欢,创作累了,半夜上去顶楼上酌一番,望着夜空,欣赏月光,远离尘嚣,惬意又浪漫……”她急着表达自己的另一个想法,觉得露天酒吧才是真正贴心的服务。
“我发现……”他捧起她的脸,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你真是我的知音啊!”
方才她说的那些就是当初他设立酒吧的用意,完全吻合。
这个女人太了解他在想什么,以前,他竟以为两人话不投机半句多?根本就是大错特错。
“像现在,我就很想到顶楼吹吹风,欣赏夜色。”她由衷地说。
这夜太美好,她舍不得结束。
“同感。”他点头,不过,他想多看几眼的不是夜色,而是眼前这个善解人意、体贴聪慧的女人。
第7章(1)
梁夙霏每个月有六天休假,不过近几个月已通通被雷拓预约了。
他对她展开追求,却不着痕迹的小心呵护,那份细腻与用心,犹如第一次谈恋爱,拥有用不完的热情与活力,永不知疲累。
等着她下班,期待她放假,兴致勃勃地安排每一次见面的活动。
带她钻遍大街小巷寻找美味小吃,带她逛街添购新装,带她去看秀、跳舞,休假日两人开游艇出游,他教她游泳、教她钓鱼、教她骑重型机车……
而梁夙霏就像个才刚学走路的幼儿,对于雷拓的世界充满好奇,急于探索。
他喜欢看她学会新玩意雀跃不已的模样,喜欢她那双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眸绽放出惊奇的光芒,喜欢她因喜悦兴奋而绯红的双颊。
她是个绝佳玩伴,是个超捧场的粉丝,让安排活动的他产生极大的成就感,在她闪闪发光的崇拜目光中,他仿佛神一般无所不知、无所不能,整个人都骄傲膨胀了起来。
其实,他明白,十三岁失去双亲、失去家人照顾的她,为了活下来已经心力交瘁,哪里还有心情风花雪月,所以,尽管这个世界多彩多姿,对过去的她而言根本毫无意义。
他今年已经三十岁,年少时的那股热情冲劲照说已经不复存在,或许是梁夙霏的善良与体贴,触动了他心底最柔软的那一部分。
因为心疼,所以更希望她加倍快乐。
难得的是,在那样艰困的环境中长大,还能保有纯净的心灵,不争不求、不自怨自艾,就像他在过去的婚姻里曾是个最糟糕的丈夫,自始至今她都从来不曾有过一句恶言。
他经常望着她,心想,如此瘦小的她,这一路是怎么走过来的?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她并不软弱,即使二十六岁如此年轻的年纪已遭受诸多磨难,但她并没有向命运认输,还靠自己的一双手,努力生活着。
雷拓暗暗对自己承诺,以后,梁夙霏不只有她自己的一双手,还有他做她最坚固的靠山。
随着气温一天比一天高涨,雷拓渐渐减少安排户外活动,改往山上避暑。
几年前他为朋友纾困而买下一座别墅,因为位于山区,往返交通费时,他很少去,只让清洁公司派员定期清洁,但梁夙霏喜欢这里的宁静,遂成了他俩近日最常待的地方。
这座别墅占地三千余坪,前有花园后有球场,左边是绿树环绕的人工湖,右侧是应有尽有的娱乐设施,有装潢精美的酒吧、餐厅、健身房、游戏间、桑拿室、卡拉OK,是朋友在生意全盛时期招待贵宾的场所,每个周末均有节目,夜夜笙歌。
一场金融海啸,繁华落尽,人去楼空,过去为他赚进大把钞票的黄金屋则成了沉重的负担。
雷拓虽出身豪门,但生性淡泊,对于如何累积更多的财富并无兴趣,宁可将跟数字打交道的时间用来交朋友,多看看这世界的美好,反而因此安然度过危机。
梁夙霏带着画具到湖畔写生,雷拓在一旁看书陪伴,偶尔简短几句交谈,闲适惬意,一股无法形容的满足时时充斥胸怀。
现在,他俩的默契,经常只需要一个眼神、一个手势便能沟通了。
“你父母亲过世后,没有其他亲戚能够收留你?”雷拓忽地抬起头问梁夙霏。
他手上拿着狄更斯著作的《孤雏泪》,虽已读过数次但仍为书中描述孤儿院的残酷生活鼻酸。
而他心爱的女人,在那样少不更事的年纪即要独自面对生命的遽变,那单薄的身子,如何承受得了?
雷拓是一直到开始筹备两人婚礼时,才知道梁夙霏的父母已过世,除了几位公司同事外,没有任何亲人出席婚礼。
无论是过去或现在,她都很少提及过去那些日子,不知情的人根本看不出她曾历经过这样的痛苦。她的坚强,由此可见。
“一开始姐姐把我接过去和大伯一家人一起住。”梁夙霏轻描淡写地说。“但是,大伯自己有三个孩子,还要照顾行动不便的姐姐,经济压力也很大,所以……而且,那个时候我已经十三岁了,可以照顾自己……只在育幼院待两年多就开始打工,更大一点就搬到工厂宿舍,没吃什么苦。”她瞄一眼他手上的书,笑道:“比起‘奥立佛’已经幸运许多。”
“如果每个人的幸运都以你的为标准,那就天下太平了。”他晓得她的认知里没有所谓的“苦”,活着,已经是幸运。
“能遇见你,还不算幸运?”她故意拍拍他的马屁。
“这倒是。”他也脸不红气不喘地接下。
她格格直笑,半晌,喘了口气才看着他,轻声地说:“至少我现在真的很幸福。”
雷拓是个很浪漫感性的男人,在他身旁,耳濡目染,明白了世界之大,看见了世界之美,现在的她不只学会了放松,学会了善待自己,学会了表达自己,也更懂得细细体会生活中无处不在的感动,她变得容易快乐,变得更有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