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早知道你说不出个所以然。”李初也不追问,从这三言两语里,他得到的讯息已经够多了。“在你昏迷的时候,我抓到了一只野兔,就在那火堆旁。你既然醒了,就去将兔子料理一下,咱们烤熟了吃。”
料理一下?杜如墨微露惊恐。意思是要她把兔子剥了皮、去内脏,然后洗净插上树枝,放在火上烤吗?
“爷儿,”想到那血淋淋的景象,她露出可怜兮兮的样子,“我不敢……”
“这倒奇了,你不是猎户的孩子?怎么不敢杀兔子?”
“我、我……”她又结巴了。因为她爹根本就不是猎户啊!“我爹他没教我这个……”
“唉,算了,我来吧。”李初再次摇头,冷不防由温泉里站起来。
杜如墨一声尖叫,徒地捣住眼睛转过身去,脸上的潮红一路爬到耳根上,连只能看到她背影的李初都看得一清二楚。
“你这个笨书僮!怎么像个娘儿们一样?我还想叫你下来跟我一起泡呢!”他哈哈大笑,有种恶作剧得逞的快感。
她背对着他拼命摇头,心下是又羞又疑惑。怎么从她转醒后,她总觉得,世子一直话中有话、做的事也无一不是逗着她玩。
不能再继续下去,还是她干脆再昏倒一次算了,免得平安回到宁王府后,她就要被问罪了。
背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她猜想是李初在着装了,但在那声音停后便是好一阵沉默,终于她沉不住气,悄悄地回头,从捣着眼的指缝里一望——
“不必偷看了!刚才给你机会你不看,现在本世子已经穿好衣服了。”李初穿回衣服,玉树临风地立在那儿,却是一脸坏笑。
杜如墨这才松了口气,却也被他挪揄的发窘,敢怒不敢言的瞪着他。
“好吧!杜墨,别说我对你不好。”李初指着温泉,“换你下去泡泡,记得别弄湿手上伤口。”
“真的?”其实,看到他在泡温泉时,她心里就羡慕不已了,他真的愿意让给她?“可那野兔……”
“你不是不敢处理吗?只好我来了。”他一副没辙的样子。
“那我下水喽!”尴尬地笑了笑,她往温泉走了几步,又想到什么似的回头,“我到那大石后去泡,你……你不能偷看喔!”
“你果然像个娘儿们!”他没好气地瞪她,直到她心虚地低下头。“好,为了表示本世子的君子气度,我保证绝不会多看你一眼,但你也别突然跑出来,届时若我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可不负责任!”
杜如墨不禁露出女儿娇憨地嗔他一眼,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然后急忙抱着他的大髦,跑到温泉的另一端去了。
直到听不到她的声音,李初才踱步行至林子里,等他在一块小空地停下脚步,暗处随即跳出几名黑衣人,在他面前单膝跪下。
“卑职该死,害世子遇险!”带头的黑衣人,正是那日在书房的黑鹰,见李初摆手,才与部下一同起身。
他一脸恭谨的禀报,“属下照世子吩咐埋伏在仲山的人马,也遇上一批杀手,且身手皆不弱,从被制服的几人身上已查出他们是二皇子派来的人。”
李初闻言一阵冷笑。“二皇子终于行动了。看来对于支持太子的宁王府,二皇子是不会放过的……”说到这,他突然想到殷家千金,“殷心兰呢?”
“启禀世子,殷小姐在卑职等暗中护送下,已安全回到宁王府。”黑鹰冷笑,否则光凭中书府那群饭桶侍卫,能抵挡几个杀手?还不如世子身边的那个小书僮有用!思绪至此,他取出一个小锦囊,递给李初。“世子要我们调查杜墨的背景,这是我们查出的结果。”
李初接过锦囊,打开一看,眉头不由得一扬,“我就知道是如此……好了,剩下的计划回府再进行吧!杜墨也受够罪了。”
说着,脑海里突然浮现杜墨割腕取血救他的画面,心情不免又受到一些影响,“另外……”黑鹰似乎有些欲言又止,最后才道:“据卑职了解,那锦囊里的东西的主人并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把东西拿去典当的也是个姑娘。”
“我早就知道了。”李初往温泉的方向看了一眼,话说的隐晦,“而且是我亲自确认过的。”
黑鹰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再听了他的话,忍不住一惊,顺口道:“世子难道偷窥?这等不光明正大的事……”
“你在想什么?看来,上回你主子给你的教训还不够,居然敢在我面前胡言乱语!”李初斥道:“我是会做那种卑劣之事的人吗?”
“世子见谅!卑职是听到世子说您亲自确认过……”
“怎么确认不重要,总之我知道了便是。”他故作冷静地挥挥手,“你们可以走了,我怕杜墨泡好寻过来会撞见。”
黑鹰等人一揖,便往树林暗处一跃,匿迹而去。
倒是李初难得有些心虚——他确实没有偷窥杜墨,他只是早就亲自‘动手’确认过而已。
在大批寻来的王府侍卫保护下,两人回到宁王府,在大病一场,又昏睡三天三夜后,杜如墨发现自己俨然成为世子的心腹。
因为这些日子,李初散步时带着她、读书时带着她,甚至连吃饭都带着她。
他每餐吃的山珍海味,她都能分一杯羹;他读书时,会让好读书的她自己在书房挑本书在旁边看;甚至走在院子里,他都会不厌其烦地向她介绍王府里一草一木的典故。
两人一起经历过生死交关,他好像良心发现了,开始对她很不错——应该说从来没有人对她这么好,让她在看着他时,心里慢慢会开始悸动;听他说话时,眼神总离不开他翩翩的风采。
她知道自己可能对他动心了,但她得强自压抑下来,不敢多想,不仅现在的她不仅身份不符,也没有资格妄想这等儿女私情。
何况……目光不由得望向手上托盘里一大堆的手绢、请柬、花笺,杜如墨不禁叹息。
顾小姐铩羽而归后,其他大臣的千金不但不见退却,反而前赴后继涌来,纷纷要她这小书僮送东西给世子,弄得她不胜其扰,几乎不想替她们送这些东西,偏偏求媳心切的王妃,一天到晚逼着她,让她不得不送。
书房里,倚在软榻上的李初听见声音,懒洋洋地抬头看了她一眼。“你来了?手里拿的是什么?”
杜如墨皱眉盯着托盘回答,“这些是邀爷儿过府参与宴会的请柬,有京兆府伊的千金开了琴宴,镇远侯府的千金及笄之礼……”
“托盘上的东西,惹你心烦了?否则,你怎么愁眉苦脸的?”李初索性放下了手里的书,饶富兴味地望着她。
“我……怎么会呢?爷儿才貌过人,受到众家千金青睐是自然的。”杜如墨笑得有些勉强,就算再怎么直率的个性,也不能老实说她看着这些请柬,心里头忍不住泛酸吧?
尤其她现在还是个男子!
听到她这么说,李初坐直了身子。“喔?你认为我是个迷人的男子吗?”
“当然。”她可不是拍马屁,是诚心这么想的。
“那如果你今天是女儿身……可会被我迷住?”他看来总是漫不经心的眼中闪过一丝精芒。
杜如墨的心重重一跳,带着些许心虚地看向李初,然而对上他一如往常平静的眸,她暗自舒了口气,心想应该是自己想太多了。不过要回答他这个问题,即使只是假设,也让她的脸不受控制的微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