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何大叔的孙子才只有五岁,是他唯一的亲人了,不能不救。
邻居都尽力地从五丈外的井里担水救火,可西北风助长了火势,使大家救火的行动备受阻碍。
凌依莎迅速站起身,未察觉人群里有高大的身影向她这边艰难地挤来。她已经没有时间再犹豫,只对一旁的邻居道:「谁给我一点水,还有棉被。」
「莎小姐,给妳!」一位小姑娘很快从自家提来一桶刚打过来的井水。
「谢谢。」
「莎小姐,这是棉被。」他们虽然不明白她要做什么,但仍然鼎力支持。
用一桶井水浇湿棉被,凌依莎二话不说,将湿透的被子盖在身上,不惧高热和呛鼻的浓烟冲入火场。
「何小弟?你在哪里?咳咳……」虽然沾水的被子保护住她大部分的身体,但露在外面的小脸已被高热灼伤,细软的发也开始卷曲。「何小弟,咳咳……」
木屋不大,可厚厚的烟雾挡住她的视线,只能凭着声音找人。
「何小……啊!」突地踢到障碍物,她狼狈倒地,四处飞溅的火花跳上她露出来的手臂,如花瓣般柔嫩的肌肤立时烙下一个个小水泡。
浓烟滚滚,她几无法呼吸,凌依莎努力挥开眼前的火星,瞧见角落里蜷缩成一团的何小弟。
「小弟,小弟?」他早已被浓烟呛昏过去。
裹紧棉被,她匍匐着爬过去,把何小弟纳入怀中。
「再忍一忍,我一定带你出去。」凌依莎的眼泪淌下,大火比她进来时更为猛烈,热浪吞噬着一切,棉被里的水分就快被热气烘干,她已不确定自己是否还能活着出去。
紧贴在地面,她带着何小弟一寸又一寸地往外移动,蓦地一阵匡啷匡啷的声音传来,房梁发出最后的哀鸣。
闭上眼睛,紧紧护住何小弟,她做了最坏打算。
「不要停下。」沉稳的男声突然传来。
下一刻,她和何小弟被一道飞掠而来的身影抓住,那道身影再一个使劲,将他们拉进怀里,就在房梁崩塌之前,将他们一起带出熊熊火场。
一手紧护何小弟,一手搭在救命恩人的肩头,凌依莎晕眩中听到众人的惊呼,天地彷佛在旋转,她只能专注地望着眼前这个神色坚毅的男人。
看着他狭长的冷眼,浑身散发的冷傲以及脸上不容错认的心痛神情……是他,那个牵动她的心、对她呵护有加的男人。一且认知到这点,她放下心来。
她缓缓勾起一抹虚弱的笑,还来不及道谢便沉沉地昏倒在宇文浩腾的怀里。
好不容易从她怀中拔出何小弟,他紧紧拥住她轻软的身子。
他早知她勇气过人,却没想到她会如此震撼他的心灵,竟愿意为了别人而不顾自己的安危!原来在她清新灵秀的外表下,住着一朵高贵出尘的清莲。虽出身青楼,却冰清玉洁,身入贱籍,却英勇过人。
可她的勇气总是考验着他的神经,她为别人不顾自己,每一处受的伤,都有如刻在他心底,让他感同身受,让他放心不下。
抱住灰头土脸、一身是伤的凌依莎,他一刻也不曾停留,直接回到他的寝宫金霄殿。
※*※*※*※*※
金霄殿的午后,充斥着焦灼紧张的气氛。
「太子殿下,这颗玉果十年才结果一次,你的伤也不轻,还是自己用吧。」
火彷佛在吞噬着她的身体,灼痛从皮肤直入她心扉。她好想睡觉,不想醒来,可是为什么有人在说话吵她?
「都给她用。」
「太子殿下,请保重身体,这个姑娘既非皇亲贵族,又与殿下非亲非故……」
「叫你给她用就给她用,还啰唆什么?」男人厉声斥道,声音中带着怒气。
「微臣不敢。」
凌依莎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靠过来。「微臣必须把姑娘伤口上的灰烬刮掉,才能把玉果的汁液抹上去。这会很痛,为防伤了殿下,请殿下退后。」
「不用。」温暖的大掌,以与坚定语气相反的温柔握住她的双肩,沉厚的力量传到了她身上。
「殿下。」太医再次劝谏。
「动手!」
话音刚落,她脸上便传来火辣的疼痛。
「啊!不要……不要……」尖锐的刺痛感使昏沉的凌依莎大声尖叫。
痛,好痛!她挥舞着双手想逃离。
猛地,她握住一只健壮的手臂,死都不肯放,彷佛这是她能抓住的唯一浮木。
突地,她感到黏稠的液体湿濡了她的手,这是……血!谁的?她的吗?
昏沉的意识倏地有半刻清醒,她睁开空洞的眼神四处张望,一张狰狞扭曲的俊颜在她眼前放大。
此时御医忽地停手,凌依莎缓缓松口气,冷汗布满她苍白的小脸。
她看看自己的手掌,再看看她握住的铁臂,只见他雪白的衣袖上不断浮出朵朵红艳。
「你也……受伤了?」她迅速忆起在火场时,他虽动作很快,但在刚猛的火势里,他却以自己的躯体替她挡住落下的房梁……
宇文浩腾的额间也冒着汗,可他未置一词,平日冷淡的眸子里充满感情。
「太医,继续。」他低哑无力的吩咐,又转过来对着她道:「我知道很痛,可是妳要忍住,如果不把那些脏东西去掉,会留下疤痕。」
「你呢?」她勉强开口问他。
「我的伤不要紧。太医动手。」他的目光不曾离开,死死地锁着怀里的女人,给予她力量。
「啊!」太医继续进行清除伤口的工作,凌依莎的尖叫哭泣声也跟着响起。
「我要妳复原,要妳平安健康。」宇文浩腾低低地说道。
她咬着下唇,将他的样子深深刻入心版。此时的他有些狼狈、神色痛苦,带着疲惫,但在她眼中却是那么完美,她知道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会守护着她。
伤口抹上清凉芳香的玉果汁液,凌依莎抵不过晕眩的感觉,再次昏倒在他的怀里。
忍住臂间的巨痛,在安置好她后,他这才让太医包扎伤口。
「太子殿下,没了玉果,恐怕会留下伤疤。」
「那又有何妨。」他漫不在乎的说。
「太子殿下,微臣来迟了。」于丞相面有忧色地被太监领了进来。
「于丞相,本太子没事。」
「太子殿下。」于丞相咚的一声跪在地上,语重心长地道:「殿下乃一国储君,请殿下以江山为重。」
「本太子是哪里没有以海极江山为重了?」从软榻上端坐起身,宇文浩腾淡淡响应,同时温柔的眼神看向内室。
「殿下既然知道,那么请将那名女子交给微臣。」在来这里的路途上,他已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绝不容许海极储君因为一个女子而失去理智。
「于丞相,有些事情你不该过问。」收回目光,他神情阴冷地一哼。
「殿下!那位女子出身贱籍,太子却为她受伤,这简直是天理难容、有悖纲常之事。」
「于堪,你回去吧,本太子什么都不想听。」他早已深陷情海,无法自拔。
「殿下!」
可再急切的呼唤也动摇不了宇文浩腾的心志。「娑罗,送于丞相回丞相府。」
从一开始的连手治国,到策划惩治猖狂贵族,他们两人志同道合,相互支持,却在此时出现裂痕,不欢而散。
于堪被强行送回丞相府后,金霄殿回归平静。
昏睡不醒的凌依莎对此全然不知,在不曾间歇的痛疼里,她时睡时醒,有时候又会陷入深度昏迷,一直觉得身体内充满着火烙一般的痛楚。可不管是在她难得短暂清醒的时候,或是在半梦半醒间挣扎,她都能感觉到有人用清凉的布巾温柔的替她拭去汗水,轻轻的减缓她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