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吃醋?”他语气里有一丝笑意。
“谁、谁吃醋了?你爱跟谁吃饭就去跟谁吃饭,我才不想管呢!”她说得结结巴巴。
“你在吃醋。”他下定论。
贝念品索性气愤地扭过头去,不理他。
车里气氛变得好安静,胡宣原的心情却莫名其妙地好了起来,连日来的烦乱与苦闷登时一扫而空。
这还是他头一次看见赌气使性子、对自己不理不睬的她,那张气嘟嘟的小脸看起来好可爱。
他心下轻轻牵动著,望向她的眸光也越发温柔了。
顶级法国餐厅里,布置典雅中带有浓浓的巴黎风情,透过落地窗看出去,还能饱览半个大台中的都市美景。
他们坐在景观最好,也是最不受打扰的贵宾包厢里,餐桌上水晶杯里装盛著几朵紫色绣球花,和雪白细致的绣花桌巾搭配起来,更显得高雅宜人。
轻柔浪漫的法国香颂音乐流泻在空间里,一切静谧柔和优雅得令人恍惚间有种错觉,好似自己仿佛置身巴黎。
贝念品眉心打结,小巧的脸上一点也没有开心的样子,胡宣原却是好笑地看著她的一脸不爽。
“想吃点什么?”他吞下笑意,低头看手里的那份法文菜单,温和地问,“帮你介绍?”
一旁的经理恭恭敬敬道:“本餐厅很荣幸今日能招待到胡董事长和夫人,若有任何需要我们服务与介绍的地方,还请两位不吝指教。”
“谢谢。”贝念品闷闷地道,不忘瞪胡宣原一眼,“胡董事长不用费心,我看得懂。”
胡宣原抬头看著她,难掩心里的惊异。
“麻烦你,我要一份Bouillabaisse(马赛海鲜浓汤),谢谢。”她掩上菜单,对上他诧然的目光,“怎样?”
他眨了眨眼,神色缓和过来,对经理道:“前菜的部分,给我们两份Coquilles Saint-Jacques(圣贾克扇贝),汤我要Soup a l`oignon(洋葱汤) ,主菜一个Homard breton et navet a l`aigre-doux auromarin(迷迭香酸甜蔓菁佐布列塔尼龙虾),一个Grillade de foiegras de canard normand aux dattes(枣子诺曼地香煎鸭肝)……”
“喂,你点那么多干嘛?我们又吃不完。”她忍不住小声阻止他,“而且这样很浪费钱。”
纵然点菜时的法文说得优雅动人,但是在这一瞬间,贝念品还是忍不住流露出贤妻良母勤俭持家的“不良”习惯来,因为要真照他的点法,这一餐吃下来够付她一个月房租还绰绰有余,就算有钱也不能这么个花法呀!
看著她有些气急败坏的小脸,胡宣原一怔,然后笑了出来。
方才那一刹那间,他仿佛又看到了过去五年来熟悉的那个腼腆贤淑妻子。
天知道他有多么想念原来的她。
他眸光一柔,目不转睛地盯著她。
贝念品却是望著他因为笑而变得更加温柔迷人的英俊脸庞,心顿时失控地怦跳了起来。
不行!不能再被诱惑,也不能再心软了……
“没事,不用管我,”她咳了一声,别过头去。“你继续。”
“再给我太太一份甜品,Tarte aux pommes au Caramel lacteet gingembre(焦糖苹果塔),然后两杯Café(咖啡)。”他眼底笑意微敛,“就这样。”
“好的,请胡董和夫人稍候,餐点马上来。”
待经理退下后,胡宣原慢条斯理地啜饮了一口冰镇的白酒,微微一笑,“我从来不知道你懂法文。”
“一点点。”她心不甘情不愿地补充了一句:“之前有在学。”
“为什么?”
贝念品小嘴微张,本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闭上嘴巴,低头喝水。
都是为了他吧?
胡宣原凝视著略显羞窘不安的她,胸口蓦地发热,微微揪紧。
可是五年来,他却从来没有带她出门好好吃过一顿。
因为他太习惯每天回到家,享受一切她打点得舒服温馨的家居生活,因为他太确信她不会喜欢外头那些衣香鬓影却虚华无实的宴会,因为——
因为他太有自信,她永远都会静静地守在那个家,等著他回去。
可是,他眼看著就要失去她了……
胡宣原心口绞拧紧缩著,几乎无法呼吸。半晌后,才硬生生抑下蔓延在四肢百骸的痛苦,勉强收束混乱的心神。
“我只是很好奇,我的太太到底还有多少事是我不了解的?”他轻声道。
太多了。
贝念品不由得黯然,勉强振作了一下精神,故作平静淡然地抬起头,“不需要为了不重要的人与事伤脑筋,反正等后天一到,我们就是陌路人了。”
他沉默不语。
贝念品眸光低垂,长长睫毛掩住了一丝歉然的心疼。
她并不想出口伤人,她只是……不想再对他有任何情感上的期待与牵挂。
明知眼前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是虚妄不实、随时会消失的海市蜃搂。
第9章(2)
“以前,我把太多的事认定为理所当然……”长长的静默后,胡宣原终于开口,嗓音低沉深郁,“但我也因此错失了很多。”
她眼眶灼热湿润了起来,喉头严重梗塞。
他永远不会知道,他失去的何尝只是一段索然无味的婚姻?
经理亲自送前菜过来,本想再介绍一番,见他们默不作声,气氛凝重,只得赶紧放下前菜就识趣退下。
“你中午没吃,也饿了吧?”胡宣原挤出一个微笑。
她憋著气,胡乱点点头,生怕被他瞧见眼里的泪光,低著头,拿起精致银匙默默吃了起来。
在喝了几口马赛海鲜浓汤后,原本胃口就小,现在更是食不知味的贝念品轻轻推开汤碗。
“我吃饱了。”她鼓起勇气望著他,“我可以先走了吗?”
他持银汤匙的手顿时停在半空中,在经历了三个心跳时光之后,才慢慢地放下餐具,抬眼凝眸望著她。
“喝完它,我就送你回去。”他没有说出口的是——不值得因为我而食不下咽,搞坏了自己的身体。
她低下头,犹豫了。
“我说到做到。”他声音里隐含著一丝温柔,又几乎似是恳求。
贝念品心底交战挣扎不已,那个“不”字怎么也说不出口。
最后,她只得选择了什么都不说,默默拿起汤匙,把那碗马赛海鲜浓汤喝完。
胡宣原眼底掠过一抹连自己也未曾察觉到如释重负的喜悦。
那天晚上,胡宣原失眠了。
在沐浴过后,身上披著纯棉浴袍,他伫立在落地窗前,眺望著宛如繁星流泻大地的美丽城市夜景。
星期一,不管是否要去户政事务所办理离婚登记,他都得回台北一趟,处理堆积满案的公事。
虽然透过传真、电子邮件和视讯会议,消化掉了一些工作项目,但是有许多必须由他亲自审阅、签字的文件,甚至是必须亲身参与到场的国际商务会议、酒会,也不能丢给旁人去做。
但是,他不想回台北。
他不想面对和她一起去户政事务所,在户政人员的见证下签下离婚协议书,最重要的是,他不想离婚!
他深吸了一口气,却怎么也无法纾解胸口灼烧、紧绷的痛楚感。
这时,手机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