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抱着沐浴乳,心想,原来谈恋爱是这样,做一堆没意义却会让两人心跳不已的无聊事,说一堆言不及义却能让人满心甜蜜的废话……
等穗青睡着、她回到家后,已经洗过澡的她,又洗了一次,因为她也奢求一点点、属于爱情的味道……
回过神,龚亦昕对上姜穗勍焦急的眼神,她拉他进了门,匆匆打开客厅的储藏柜,一边从里面翻出药品、点滴,一边问:“有没有帮穗青量过体温?”
“呃……我去买温度计……”
“不必了,我这里有。”她拉开另一个抽屉,拿出温度计和酒精棉,两手抱满东西,才回头对他说:“帮我带上钥匙。”
姜穗勍从玻璃缸里准确无误地捞起钥匙,替她关好门,回到自己家里。
他们一起进入穗青的房间,她快手快脚的替她量体温、贴上退热贴,检查她的喉咙、用听诊器听她的心跳、呼吸。
她让穗勍倒来开水,自己留在房里配药,等他出现,两人合力喂穗青吃完药、打上点滴后,他们才松了口气,双双坐在床对面的软沙发里。
这是单人椅,但大到能够让两人都坐进去,可坐没多久,他们就迭靠在一起。
“我听过她的肺,情况还好,但喉咙发炎得很严重,我给她开了消炎药、退烧药和胃药,先观察一下,如果状况不对,我再换药。”
“晚餐的时候,我就觉得她怪怪的,果然感冒了。”
她点头后问:“为什么……”
“为什么……”没想到他异口同声,说出相同的话。
姜穗勍笑了,绅士地摆手说:“你先讲。”
“为什么买这种椅子?这对脊椎不好。”
“没办法,她喜欢窝在懒骨头里面看漫画,我已经想办法挑最好的了。”
“轮到你问。”她说。
“为什么在家里存那么多的药?”
“我是医师。”
“所有的医师都会在家里开一间小型药局?”
她摇头,再补上一句,“我独居。”
“我还是想不通这三者之间的共通点。”
“如果我生病,病得下不了床,到时候我能够依靠的人只有自己,所以我才会存一些药在家里,随时随地应急。”
姜穗勍听明白了。这个骄傲女人,连生病都不让人帮忙。真不晓得,独立是件好事还是坏事。
他勾住她的肩,认真说道︰“如果你病得下不了床,却还能为自己配药的话,一定有足够的力气打手机给我。”
龚亦昕望着他好半晌,始终没开口。
他不满意她的沉默而开口问︰“依赖我,让你觉得地位降低三级?”
“我没这么说。”她否认。
“你的表情已经告诉我。”
“你猜错,我脸上说的不是你想的那句。”
“不然它在表达什么?”
“它说这虽然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但人总有不方便的时候,如果我打电话的时间点不对,你抽不出身……靠山,山会倒,身为人类,还是靠自己最好。”
“不管时间点对不对,你一通电话打来,我都会马上放下手边的工作。”姜穗勍说得信誓旦旦。
她淡笑着,没出口反驳,但心里反对了。如果那时他正陪在幼琳身边呢?如果当时穗青正需要他呢?
她是个成熟而理智的女人,明白朋友绝对排在爱人和亲人后面,她不会笨到让自己有非份要求。
他却错解她的笑,以为那个笑代表——知道了,以后我会这么做。
于是他改变话题。
“幼琳对新药的反应,真的很好吗?我觉得她的精神好像更差了。”姜穗勍望向她问。
他的话问出她一声叹息,她回看他,不说话。
“所以情况是……并不好?”
龚亦昕咬唇,选择实话实说,“医院已经将她排入骨髓移植名单,但要找到相符合的骨髓,并不容易。”
她没告诉他,父亲询问过她捐骨髓的意愿,而她,拒绝了。
姜穗勍点头,眼底有着一丝抑郁。
很担心吗?她理解,在病床前,爱情的效力变得微乎其微,至今他仍然不离不弃,这样的男朋友算是……相当有心。
“别担心,情况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糟,如果这次的药真的控制不了,还有两种药可以试。”
“你不该对我说,我不是家属,这些话应该拿去安慰你自己或你的母亲。”
龚亦昕听不懂他的话。他是嫌她太冷静、太冷血、太缺乏感情?还是表明他并不打算成为幼琳的家属?
就在她的脑子试着把乱七八糟的念头厘清时,姜穗勍却又扯出新话题。
“你觉得,我们是怎么变成朋友的?”
“呃,让我想想,刚开始的时候,你像一只张扬的刺猬,好像我接近穗青是为了贪图什么……恐吓,没错,就是恐吓起的头。”
恐吓是他们的初遇,够特殊、很适合她这种冷冰冰的女人。
“既然是恐吓,为什么我们会有下文?”他又问。
“接在恐吓之后是……多事,你以为可以摆平我们家二十几年的问题症结。”
“你对多事的男人,自有一套冷处理的方式,在这种态度下,我们应该在很早以前就断了交情,为什么会演变成今天的关系?”
姜穗勍可没忘记送玫瑰花的多情医师,和口口声声“我爱你”的病人。她总有办法让男人的热情在瞬间冷却。
“因为我们住在同栋公寓里?因为你有一手好厨艺?因为你们家的穗青和我很投缘?”
她用对了两个字——投缘。穗青不是她的病患,她只是跑错房间,若非投缘,大概没有人可以理解,为什么她会一而再、再而三去病房里看穗青?
“这栋公寓里住的人不少,有好厨艺的,更是多到不胜枚举,而和穗青投缘的众多邻居……我也很少和他们有交情。”
“好吧,我说的都不对,那你来讲,为什么?”
“我不明白。”
龚亦昕失笑,瞅他一眼。连自己都不明白的事,他干么拿来问她?
“很好笑吗?”
“是啊,我以为天才都是博古通今、才高八斗,怎么有不明白的事?”她酸他几句。
“那是你不知道,我不明白的事可多了。我不明白为什么坏人可以长命百岁,祸害人间?为什么爱情永远能够侵袭某些男人或女人,是不是因为他们的基因里有免疫力不全症?不明白为什么哭泣伤身,孝女白琴天天哭泣,却可以身强体健?不明白为什么不快乐的人比快乐的人多?不明白演员拚了一辈子的事业,是为了让自己爽还是让别人爽?”
她忍不住笑开,“看来,你对人生有无数的疑问。”
“对,我不明白我为什么和你建立交情,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很想要告诉你一个秘密?”呼!他吁了口气。这件事压在他心里够久了。
“秘密?”龚亦昕耸肩。她从不和任何人建立过深的交情,别人的秘密不是她想侵入的范围。“我想……”
“穗青的秘密。”他补上一句。
她想对他的秘密说N0,但当他说出穗青的名字的时候,她自动闭上嘴。
穗勍转头,看向熟睡的穗青,清冷的语调,不像她熟悉的声音。
“穗青在二十二岁那年,遇见她的初恋。”
“对方是什么样的男人?”她禁不住好奇的问。
“优秀、优秀……相当优秀的男人。”
“和你一样?”
“他……比我更优秀。”
他是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男人,会承认对方比自己优秀,只有一个原因——对方是货真价实的优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