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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心脏怦然一跳,瞬间感受血在胸中滚动的那股热,又是那种活着的滋味。

  他、他该不会专程等在那儿逮人吧?

  待再走近几步,立即察觉异处──凤锦站在竹篱门外,面前跪着一名老汉,一辆简陋推车就搁在一旁,推车上躺着一名大姑娘。

  老汉跪伏身子,不住磕头,也不知求了多久,嗓子如粗砾磨过一般,犹自哭求道:“咱、咱就这一个闺女儿,求您发发慈悲,救救她吧,真没法子了,呜呜……真没法子了,她、她这伤,伤得都快魂飞魄散,没法子了呀……”



  上官净两个俐落跃身,蓦地窜到推车旁。

  凤锦在看她,她感受得到那两道灼灼目光,头一抬,亦直直扫了他一眼。

  他像是面无表情,让人读不太出心绪起伏,但眼神锐利,很有穿透力。

  呼吸一紧,她连忙凝神,低头审视推车上女子的状况。

  探鼻息、肤温、颈脉。除气息较弱外,大致无碍,然颈项上有一环青紫,等她再探向女子手脉时,更为吃惊,那细腕上有一道道的伤,双腕皆有,似自残不成所留下的刀伤。

  她微瞠眸,再次抬头望向凤锦。



  面对她的疑惑,凤锦像似视若无睹,却出声了,问那老汉。

  “倘若救了,往后你如何打算?”

  “咱……咱决定了,带着闺女儿离开南蛮,搬哪儿都成,越远越好。求求您、求求您大发慈悲,您大人有大量,只有您办得到,凤──”

  “把她抱进去。”凤锦声略扬,适时截断老汉的哭嚎。

  一得到指示,站在主子身后的牛大即走向推车,朝微愣的上官净点点头,单用一臂就把昏迷的大姑娘轻松挟抱,带进竹坞。

  老汉大喜,又是拼命磕头,连连称谢,老脸上涕泪纵横。

  “明早再来接她。走吧。”凤锦沉静道。

  “谢谢、谢谢……呜呜啊啊——”好不容易求成了,老汉匆地伏地大哭。

  上官净立在原地好一会儿,完全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按她脾性,自是想向老汉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但凤锦站在那儿动也不动,两眼直盯着她,一瞬也不瞬,她陡地醒悟过来,他是在等她进去。

  也好,该去看看那姑娘,说不定还有其他伤!

  “老爹保重。”她对着仍兀自痛哭的老汉拱拱手,快步走进竹篱门内。

  “凤锦,那姑娘——咦?”才欲询问,男人竟旋身就走,把她干晾着。

  “凤锦?”不理她?“凤锦?”依旧不理人。

  “凤锦!”她迅捷跃到他面前,眸底有点窜火。

  “你不是在躲我吗?”他停下,宽袖负于身后。

  那问话来得如此突兀,语气如此自然,像聊着今儿个天气、话家常一般。上官净却不自在地抖了两下,向来坦坦然的心一下子虚了。

  “我……那个……是我不对。”低头。

  ……竟乖乖认错?凤锦一愣,盯着她的头顶心,险些笑出。

  “我没说你不对。”他又在使小性子,但……能有个人任他使性子,这滋味实在该死的好啊!

  他僵着声道:“我那日……说了些事,你听了不舒服,你躲我那也应当。”

  “我没有不舒服!”她急急辩道。

  她只是脸红心热,一直揣测他当时的语气和眼神,弄得自个儿发昏……好吧。是有一点点不舒服,但是……但那是因为……唉。

  “不管你怎么想,总之,我没有不舒服。”再辩。

  闻言,他微微一笑,有些忧伤落寞,点点头道:“那就好。”

  一点儿也不好!

  他、他这是明摆着不信嘛!

  上官净越急,话越说不出来,只能郁闷地看他重新拾步,从她身边走开。

  郁闷已持续许久,她在竹坞东翼的客室前等过大半时辰了。

  送那名大姑娘进客室后,牛大就守在房门口,问他话,也不吭声,只懂得点头、摇头,倒是这几日莫名其妙成了她专属小婢的朱玉,因凤锦的吩咐,已往里边送进两盆子温水,此时亦跟着主人家待在客室里照顾那名姑娘,尚未出来。

  要闯进一观究竟,对她画言易如反掌,但于情于理,她没资格擅闯。

  被挡在外面实在不好受,她大可回自个儿房中休息,但……如何走得开?

  思绪喷涌,胡思乱想,再加上方才凤锦那一脸忧伤,害她胸中沉甸甸,仿佛怎么都纳不进足够的气,很闷。

  咿呀——

  门从里边推开了!

  她蓦地扬睫,见朱玉捧着水盆跨出。

  “那姑娘怎么样了?伤得重吗?她醒了吗?我……我能进去瞧瞧吗?”

  “小姐,那个……唉……这个……主子他……”话很多的小丫鬟竟吞吞吐吐。

  “让她进来。”里边传来主人家淡淡的应允。

  小丫鬟随即冲她咧嘴一笑,还松口气般俏皮地吐吐小舌,捧着盆子,竟用手肘“攻击”牛大,边嚷:“走啊!主子发话,要小姐进去,你还杵这儿干什么?想继续偷懒啊?还不跟我走!”

  上官净没留意牛大有无随朱玉离去,她入内,撩开带草香的细竹帘。

  房中飘浮某种气味,略辛辣,不难闻,该是调和许多香药所制成的宁神药香。

  凤锦就坐在杨边。

  那姑娘静卧,仍合睫睡着,割在双腕的新伤与旧伤皆一并处理过,裹了药,连颈上明显的青瘀也抹过药,带着薄荷气味。

  凤锦极轻柔地移动姑娘一手,将之放进薄被里,再为她调好枕头高度,那一幕落进上官净眼里,竟胸闷又气郁,古怪至极。

  “她这身伤,是自己弄出来的,是吗?”上官净想过又想,稳住嗓音问,手暗暗握紧。

  凤锦颔首,似不知她内心起伏,仅徐声道:“跳河、割腕、上吊,寻死多次未成,全赖老父守得严实,但再这么下去,总有一天能让她如愿。”

  “为什么她要这么做?”她表情凝重。“谁欺负了她吗?”

  他抬起头,深深看她一眼。

  “记得那群恶徒吗?你第一次踏进南蛮野林,在林中救了我。”

  上官净点点头,脑中一闪,脸色渐渐苍白,似恍然大晤。

  凤锦又道:“这姑娘在我之前曾被那些人逮住过……她没我幸运,在那群人底下吃了很大苦头。”正因那些不长眼的混蛋闹得这一带乌烟瘴气,他才出手,前后已治了几批,直到那一次在莽林中设的结界被她闯进。

  “那、那……她……她的伤……”

  “真正的伤不在肉体,身上的伤即便好了,心上的伤却很难痊愈。”

  心上的伤……上官净浑身一凛,怔怔然,许久才能吁出口气。“那位老爹说,只有你能帮她……那些看不见的伤,你真能治?又该怎么治?”

  他眼神微异,笑笑道:“如果我说我有封住她记隐的能耐,你信吗?忘掉一切,重新来过,所有悲欢苦喜全化作白纸,只往前走,不回头……你信吗?”

  上官净瞪他,一直瞪着,忘记眨眸。

  他蓦地笑出声,略带嘲弄的笑音在室中轻回。

  “看来我唬人的功夫还不错,真把你唬愣了。”他神情一整,伸袖来回抚平薄被一角,边徐声又道:“老爹实在走投无路,才把自家闺女送我这儿,她心结难解,血瘀滞于胸中,阻抑心气,必须以‘龙血竭’为主药。”

  “‘龙血竭’……竹坞药圃旁那棵怪树?”那棵树同她差不多高,像把大伞,树干特别粗圆,会渗出血红色汁液,她从未见过,曾好奇问过他。

  “正是。”他顿了顿,有意无意避开她的注视。“那棵‘龙血竭’我养了十三年才成,取树汁熬作药丸,极珍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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