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他陪大小姐参加客户的Party,结束后正准备回家,没想到徐梓晴突然滚到他们面前,大小姐原本已经要跨过去了,哪知徐梓晴恰好翻了个身,大小姐抬起的脚又慢慢放回去,然后仔细盯着他看,良久后,大小姐便决定要把徐梓晴打包带回家。
当时天色太暗,他没能看清楚大小姐的神情,只隐约瞧见大小姐笑了笑,现在回想起来,那一笑彷佛注定徐梓晴要倒霉了。
基于大小姐的事情就是他的事情,他自然调查过徐梓晴的来历。查探之后,才发现他很了不起──母亲过世,父亲撞死人逃逸,原本不关他的事,他却主动扛起照顾受害家属的责任,加上还要负担弟弟念私立学校的学费,日子过得挺困苦的,真不知该说他傻还是蠢。
“看我心情。”沈曜淡淡说完,继续低头审阅公事。
“大小姐,徐先生过得很辛苦,还请你手下留情。”
“喔,你查到什么?”有个万能的助理,她这个上司非常轻松。
难得大小姐有心情聆听,他立刻把握机会简述一遍徐梓晴的悲惨人生。
“……真蠢。”沈曜神色淡漠,仅有这个评语。
“我倒觉得他很有责任感,现在有责任感的人不多了。”这样整徐梓晴,他良心不安,希望大小姐能就此停手。
“那你有没有责任感?”
这……怎么讨论到他头上?“我有没有责任感,大小姐肯定心知肚明。”陪伴在大小姐身旁多年,他早学会不动声色地见招拆招,一味跟着大小姐铺好的局走只会死得更快,昔日的悲惨历历在目。
“责任感是当这件事应该由你负责,而你又能做好才叫做责任感,明明不关他的事,他偏要逞强扛下,还弄得自己狼狈不堪,这不是蠢是什么?”她才不会同情这种蠢蛋。
“或者大小姐可以称赞他是心地善良?”他怎忘了大小姐的思考逻辑非一般人。
“怎不说他是穷极无聊没事找事做?”
“看来大小姐确实很讨厌徐先生。”求情无望,只能祈祷大小姐心情不要太差。
“我没有讨厌徐梓晴,只是……不喜欢。”
讨厌……不喜欢?!
请问这两者有什么差别?
形影不离?!
不,用错成语,应该是阴魂不散。不过即使是阴魂,也要他曾做过对不起这条阴魂的事情吧?
问题是,他根本不认识沈曜,要怎么得罪她?
“怎么是你?!”茅塞顿开的他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必定是这女人故意找他麻烦,才会派人来让他白忙一整天,看来,他也别想拿到三倍的工资了。“沈小姐,我没办法阻止你讨厌我,但用不着这样整我吧?我只是赚这点微薄的薪水为生,如果真有哪里得罪你,大可直说,用不着使出这种小人手段!”他交出钥匙准备走人,为了等孟先生,他还没吃晚餐,饿死了。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沈曜接过钥匙,一脸无辜。
很好,还敢装无辜?他如果再信她就是蠢蛋了。
“算我倒霉遇上你!”哼,好男不跟女斗,他懒得和她计较。
“我的助理搬家,不过临时遇上开会分不开身,我便帮他走这一趟,希望你别误会了,我并不认识你,何必刁难你呢?”
徐梓晴挑眉,打量那张透着无害的脸蛋,内心正在天人交战。
“你的意思是我误会你了?”
沈曜点了头,径自走入屋内,彷佛屋主似的巡视着。
徐梓晴双手抱胸站在她身后,目光彷佛要变成X光穿透她的大脑看破她深沉狡诈的心机,可是沈曜就好像真的不清楚这件事一样,随意在屋里走动。
“好了,我看过没问题,家具该到的都到了,也没有什么损伤,我要在哪里签名?”
她的态度确实很难叫人起疑,只是有过上一回的恶整,他对沈曜的信心大减,狐疑地审视她,以防她突然出招。
沈曜坦荡荡,半点也不心虚。
半晌后,徐梓晴放弃了,决定再给她一次机会。
“请在这里签名。”
她接过笔,迅速在文件上签名,这件案子总算完工。
“好了,谢谢。没事的话,我先走了。”对于沈曜,他仍然不解,但也不到怕的程度,毕竟他是个男人,怎可能怕一个女人,只是在不了解的情况下,最好的办法就是保持距离以策安全。
“你很怕我吗?”沈曜关上门,拎着钥匙随着徐梓晴站在电梯前。
“我怕你做什么?”笑话,他怎可能害怕这个身高只到他肩膀的女人,传出去能听吗?“不是你讨厌我吗?”这可能性还比较大。
沈曜轻叹口气,“我刚刚说了,我与你无冤无仇,干嘛讨厌你?不过我要为上次的事跟你道歉,上回我心情不佳才会把气出在你身上,还请你大人有大量,原谅我一时的恶行。”
恶行……说得太严重,其实也只是没有说实话罢了。
原来是她心情不好而已,反正只要不是针对自己,他也不计较那么多。
“没事了,别放在心上。”是男人就要心胸开阔。
“谢谢,你真是好人。”沈曜浅浅一笑。
“这样就算好人,门坎还真低。”好歹这位小姐也曾对倒在路边的他伸出援手,当不成朋友,至少也能聊个几句。
“我的助理一再让你白等,你都没有口出恶言,甚至还等到这么晚,你的修养真的很好。”若换做是她,早就让对方付出代价了。
“工作嘛!再说孟先生也不是故意的,我又何必刻意刁难他,退一步海阔天空。”他的耐性也不是特别好,然而再天大的事情都扛过了,这点小事不值得他动怒。
“你常这样吗?”
“哪样?”他被问得莫名其妙。
“愚蠢的把所有事情都揽在身上,然后再故作若无其事,难道你不觉得累?”
电梯窄小的空间,突然因沈曜扔出的这个问题而滋生出一股冷冽的气氛。
徐梓晴注视她那双满是探究的眼眸,反问:“你心情不好吗?”
“没有。”
“那你经常这样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问什么就问什么,完全不顾其它人的感受,有钱就可以这么自以为是吗?很抱歉,我受不了你这种态度。”这下连聊个几句的必要也没有了。
少有女人能令他反感,沈曜是第一个。
正好电梯抵达一楼,门一打开,他立刻跨出步伐,头也不回地离开。
明明两人一点都不熟,她怎能用那种彷佛非常了解他的口吻说他,说得他胸口彷佛被针扎到。
即使是又如何?也是他心甘情愿,她凭什么说他愚蠢?
她以为他是谁啊?
马的!
机车居然发不动,本想藉由飙车发泄的怒火顿时无处可发,徐梓晴忍不住踹了一脚陪伴他多年的机车,爱车重重倒下发出巨大声响震碎了宁静的夜,突然意识到自己轻易就被个女人挑起怒火,徐梓晴叹了口气,弯身牵起机车停放在路边,准备走路回家。
那次他没说谎,他确实喜欢走夜路。
以前是为了省钱,顺便运动,五站以内会到的公交车绝对不搭,现在则是习惯了,习惯一个人走路,习惯走在安静的夜里,习惯与陌生人擦肩而过,彼此对望一眼的那瞬间,他的生活除了赚钱就是赚钱,能够赚钱的时间绝不拿来浪费交朋友或是恋爱,因此早习惯和人保持一段距离,不愿结交太深。
曾经,他也疑惑自己为什么要扛下根本不需要他负责的麻烦,只是……每当想起一场意外摧毁两个家庭,他就有了继续下去的动力,既然无法改变遗憾,至少能做些补偿,而他一旦做出决定便会坚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