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最近也常在想一个问题:见着自己的家人,会脸红心跳、手脚发软,还好想让他搂在怀中永远永远都不分离吗?
如果以家人来说,少爷就像他的兄长;对自己的兄长有这样的感觉,这是正常的吗?
她记得被卖到于家之前,自己有几个哥哥。
小时候的记忆太过模糊,她记得不是很清楚;但在隐约的久远记忆中,她不曾这么依恋过自己的哥哥,也没有想永远留在他们身边的渴望。
可见,她对少爷,应该不是兄长的孺慕之情,而是一个人,喜欢一个男人那种——
爱!
苏盈盈霎时有点惊慌,是少爷察觉到她不自觉流泄出的爱慕,所以才这么问的吗?
他是于家高高在上的大当家、是她的主子,她有资格对他说爱吗?
如果说了爱,那他会有什么反应?
高兴地抱着她大叫?
苏盈盈难以想象那幅景象,她家冷静自持的少爷,绝不可能如此!
还是少爷会冷淡有礼地向她道谢并致歉,因为不自量力的她无法爱他?
或者是干脆劈头骂她一顿,笑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无论是哪一种,她都无法平静地面对。
如今她已是巴掌大的小人儿,就算少爷真的纡尊降贵爱上她,可她有资格接受他吗?
她爱上少爷,是她自不量力;但少爷爱上她,却会是个大悲剧。
眼前的她,不能为他做一切妻子可以做的事,甚至连为他传宗接代都做不到。
她,无法给他幸福!
苏盈盈鼻头发酸、眼神晦暗,第一次恨起自己为何变得如此。
如果她没有中毒变得这么小,或许她还有勇气去争取自己的幸福,也回报给少爷更多的幸福……
于凡朋缓慢而失落地闭上眼。
苏盈盈沉默太久了,而她的沉默,等于间接告知他她的答案。
她不爱他。她怎么可能爱他?
连他的母亲都无法毫无保留地爱他,他又凭什么要一个打小被于家买进来、被迫与家人离散的女孩爱他?
于凡朋微带酸楚地摇头,笑自己愚昧。
本来就是他想太多了,她不可能爱他的!
“走吧……”一开口,他才发觉自己的嗓音有多干涩沙哑。
他连忙清清喉咙,顺道整理自己的情绪,把笼罩心头的失望与落寞藏好。
“走吧!回府之后,我还有事得忙。”于凡朋漠然说完,径自将她捧起放入衣襟里,然后转身走出粮行的账房。
“咦?咦?”小人儿满脸茫然。
她还在“说”与不“不说”之间犹豫挣扎,没想到都还没决定该怎么回答少爷,他就要走啦?
他不想知道她的答案了吗?苏盈盈心中一阵怅然。
也对。
少爷可能只是一时兴起,随口问问,不是真的想知道她爱不爱他。
本来嘛,她地位卑贱,只是于府买进多年的一个小丫头,而且眼前还只有巴掌大小,少爷怎么可能会期待她的爱呢?
她垂下头,说不出心中那种闷闷的、酸酸痛痛的情绪是什么。
是失望,还是……
唉,她真的不知道!
往常只要无人在旁时,她和于凡朋两人就会隔着衣服谈天。
本来他们总有说不完的话,但现下,两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谁也没心思开口。
返回于府的轿子,今儿个异常安静。
回到于府,于凡朋才一下轿,就见新上任的涂总管快步上前禀报。“少爷,兰英小姐前来府内作客。”
“兰英小姐?”于凡朋蹙起眉,脑中毫无印象。“谁?”
“她是范御史的千金,据兰英小姐说——咳,是您……邀请她登门作客的。”
涂总管有些犹豫地转述。
听到这儿,于凡朋立即会意过来。
范兰英!他娘中意的媳妇人选。
感觉到于凡朋的身躯倏然一震,听见他们对话的苏盈盈,忍不住偏着头,疑惑地猜测。
范兰英……是谁?
第8章(1)
当晚,于母命厨子准备了满桌好菜,宴请她心中最佳的未来媳妇人选。
于凡朋没有理由推却,况且基于礼仪,无论任何人来作客,他这当家的至少得露一下面,尽尽主人的义务、陪客人吃顿饭,所以简略梳洗后,他准时出席了。
虽然打从离开粮行后,他与苏盈盈就几乎没交谈,不过他还是把她揣进怀中,带着一起去赴宴。
他无法解释自己这个举止的用意,她即使陪着前来,也只能藏在他怀中,吃不到半口饭菜,他该让她独自留在房里好好用膳才是。
但他,就是自私地不希望苏盈盈离开身旁,有她在,至少可以让他感觉,自己并不是一个人。
来到饭厅,于凡朋看见一位衣着贵气的陌生女子,坐在他母亲身旁。
她便是范兰英吧?
上回见过的画像,他已毫无印象,但瞧他母亲的热络状,她若不是范兰英,还会是谁?
“兰英小姐。”于凡朋有礼但冷淡地点头致意。
“于少爷。”范兰英微微颔首。
“幸会。”
范兰英与他想象中相去不远,高雅矜贵,脸上瞧不出太多喜怒哀乐。
就和他母亲一模一样!
一股没来由的反感浮现心头,但他最擅长的,就是隐藏自己的真实情绪,所以他还是维持基本的礼貌,招呼应对。
“兰英小姐,欢迎你来到于府作客。虽然你是我母亲邀请来的客人,不过既然来到于家,就是于家的贵客,请你当作自己家,千万别客气。”
“于伯母邀请我?”范兰英狐疑地看着他,又转头看看于母。
对方告诉她,是于凡朋邀她来玩的。
“来人!开始上菜吧。”于母假装没看见范兰英的怀疑眼神,径自击掌命人上菜。
顷刻间,七八名婢女便端着精致菜肴鱼贯入内,很快将圆桌摆满。
鸡鸭鱼肉自是不在话下,甚至还有珍奇罕见的昂贵菜肴。
“来来!兰英,你尝尝这道玲珑玉瓜烩海参。这玲珑玉瓜,翠绿如玉,滋味甘美,据说,是从西域快马送来的。”
看来于母对范兰英这媳妇儿是志在必得,冷淡矜持的她,甚至肯放下身段,热络地替她布菜。
“谢谢于伯母。”
范兰英正要以碗盛接时,忽然于凡朋大声阻止:“慢着!”
他一喊,于母错愕,范兰英僵住,两人同时转头看他,脸上写满不解。
于凡朋不理会她们讶异的注视,径自朝涂总管伸手;涂总管立即把“那东西”双手递上。
所有人都呆愣地,看着于凡朋拿着一根又粗又长的大针,一道一地道,在每盘菜肴里戳刺试探;每刺一回,他便拿起来,仔细观看长针的变化。
“朋儿!你在做什么呀?”于母被他搞得莫名其妙又窘迫,气恼地发觉范兰英的脸色不是很好看,显然也被他吓着。
“拿银针试毒。”
“毒?”
听到他的回答,在场所有人全脸色大变,但他却视若无睹,继续试他的毒;等好整以暇地试完最后一道菜肴后,他才说:“没有问题,你们可以安心用了。”
说完,他径自举箸吃了起来,但一旁的于母与范兰英,却僵坐着,许久不敢伸手。
“朋儿,你这是在做什么?好端端地,拿根针试什么毒!”于母忍住怒气,压低嗓门质问儿子。
她完全不知道有人要谋害儿子的事,因此怀疑他根本是故意要吓范兰英的。
“没什么,只是防患未然。兰英小姐登门作客,万一连累了她,害得兰英小姐中毒那就不好了,谨慎小心点总是没错的。”他口气极为自然,仿佛天天有人闯入于府下毒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