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我们直话直说吧!您到底想要什么?”
彼端静默了几秒,再诚挚地发声:“碧海,我们吃顿饭吧。”
“我记得您提议过了,我也拒绝过。”
“我相信你终究会改变意念。”
“……”她禁不住用劲揉了揉眉心,万分疲倦。“您搞错了,我不是您想像中的对象,我们不该浪费时间。”
“你以为我想像中的你是什么模样?”
“……”
“我并不需要想像,你就是我看到的样子。”
“宋先生,我对这种你进我退的追逐游戏没有兴趣,您还不明白吗?”
“谁说是游戏了?”
“难不成宋先生想和我琴棋书画,切磋对时局的看法?”她冷笑出声。
“如果你有兴趣的话,我可以奉陪。”
“你就不能接受一次被女人拒绝么?你的人生里只有赢么?”她着实纳闷,也更加困惑了,她哪一点吸引了阅女无数的他?
“你误会了。我重视过程胜过结果,我只是想认识你,看见你。”
她嗤笑。“看腻了,玩腻了,无聊了,转身走了,然后忘记承诺,顺序是这样的吧?”
“碧海,我从不承诺,从不保证,没有任何东西的保存期限能因承诺而获得延长,我只相信感觉。”
“很好。但到现在为止我对你并没有感觉。”
“是啊,到现在为止,但下一刻,还有下下一刻呢?”
“……”
“碧海,别生气,出来一下。”
“?”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别怀疑,走出来,门口走廊外面,看见那棵路树了吗?”
她惊疑的站起身,跟着指示走出去,一番左顾右盼后站到路树旁,人行道上充斥着熙来攘往的路人,和平时一样,看不出有何值得关注的异状,她对着手机道:“别闹了,你想做什么?”
几乎是一瞬间,一块白色蒙胧的物事飘落,轻轻围绕在她颈项,细软轻盈,柔若似无,她反射性掩住喉口,一把将那团异物扯离自己,拢在手上端详。是围巾,一条白色镶蓝边的雪纺纱巾。她眨眨眼,晓悟了什么,迅速朝身后搜寻,人消失得很快,走动的路人又太多,她巡视了一圈便放弃,一边擎起手机问:“你在哪里?”
“这不是游戏,只是想亲自送给你,你围上一定很好看。”
她看着手里那团价值不菲的纱巾,沉吟不语一段时间,慢慢走回店里,对着手机确认:“喂?宋子赫?”
“我已经上了车,不会再回去接受退货,不喜欢就扔了吧。”
她屏着闷气,语重心长道:“我只是想告诉你,你还有机会反悔,我不是你能设定的目标,别把我的话当成推搪之辞。”
“这可是个善意的警告?可不可以再找个时间仔细告诉我你不能是目标的理由?我现在得进公司开会了。”
她挂断电话,盯着那盆含笑花沉思,助理小苗走过来,怯头怯脑地问:“田小姐,这盆花要怎么处理?”她观看田小姐有好一会儿了,刚才田小姐莫名其妙冲出去,又傻里傻气站在人行道上,竟然没发现那位帅气非凡的宋先生就站在她身后不到一公尺的地方。宋先生浪漫地为田小姐围上围巾,然后便潇洒地走了。田小姐平时挺精明的,怎么完全没知觉呢?而且事后还一脸没抓到现行犯般地懊恼,一点也没有喜孜孜的甜蜜表情。
“放到陈先生座位后面。”陈先生是和田碧海合作的另一名设计师。
田碧海再注视一次手里那团云般的围巾,稍稍犹豫了一下,拉开办公桌最底下的抽屉,扔了进去;那一刻,突然有种一脚踏进泥沼的预感临身。
不,她得好好想一想,不能糊涂。不明白的是宋子赫,他不知道自己在玩什么样的游戏。
第2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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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室外,她等得颈酸脚麻,终于等到主刀的医师出现,她快速迎上去,迫不及待询问:“杨医师,还好吗?”
医师揭除手术帽,揉捏僵疼的太阳穴。“还好。”
没有得到期待的讯息,她不厌其烦问:“我的意思是,您看她皮肤复原的情况,未来能恢复到几成?”
“田小姐,”医师正色回覆,他每天都得面对不同的病人或家属,一再解释内容差不多的答案,加上收费不赀,所以特别有耐性。“她的伤口本来就不浅,我们只能尽量淡化,完全恢复的机率不高。再说这只是第二次手术,能恢复几成很难就此确定,不过一次总是比一次好,对吧?”
一次总是比一次好。她也只能这么慰藉病人吧,听起来正面又有希望。
她寻至恢复室,俯视仍在沉睡中的病人,右脸伤口已用白纱覆盖完整,另外半张脸不受影响,美丽精致,像一尊缺了角的搪瓷美人。
“你到底爱上了什么样的男人?他到底有什么好?”她自言自语般低问。“凡事都有代价,但是你付出的代价太大了,要得回来么?”
她在一旁坐下,等待病人苏醒,外套口袋里的手机却震动了,她让震动停止,才取出检视,是助理的工作通知。
她在床边柜上留下一张纸条,悄悄掩上门离去。
*****
这个地址并不难寻,离主要交通干道只有一个巷弄的距离;而这条巷弄也不小,笔直干净,建筑物整齐划一,几乎都是近两年新落成的住宅大楼,主要是单行道的问题把方向感一向不很发达的她搞迷糊了,她左弯右绕了好几遍才顺利抵达那栋目标大楼,努力觅好停车位,却已迟到了二十分钟。
她疾步走向警卫室,说明来意后,换上通行证件,照指示进入大厅拐角边的货梯旁候立。五分钟后门一开,她踏进电梯,和里面塞了满厢的组装家具以及两名工人并立,以证件感应开关,按了十五楼,她提醒工人道:“待会搬运时小心些,别碰倒或刮坏了客人的东西,林太太那次琉璃破了一角,店里就赔了三万块。”
“知道了,田小姐。等一下可不可以在走廊抽烟?”其中一名工人道。
“不可以。出大楼再抽。”她不自觉面目严峻,直视楼层灯号,工人壮硕的体魄在单薄的T恤下一览无遗,令她感到极为刺眼,半屏着呼吸小心忍耐着;电梯门一敞,她头一个窜出去,找到客户的大门,按了电铃,等了十秒钟,门才姗姗打开,一名帮佣模样的妇人手拿抹布,客气地问:“田小姐吗?”
“是。”
“请进。玄关桌摆这,屏风就固定在这条线,不要超出鞋柜。”妇人让她进门,仔细指点家具固定方位。她会意点头,指挥工人进行定位。
妇人摘下两只手套,和抹布一起放进鞋柜内的杂物格,对她匆匆叮嘱:“我忙完先走了,有问题可以问先生,小心别刮坏地板。”
她只能应承。这次接单的不是她,是另一位设计师陈盛和,因为手边的设计案子出了点问题这两天拚命在赶工,麻烦她临时接手出货的任务。
她职业化地打量四周陈设,乍看主要是黑和米白两种色调,用了她相当排斥的昂贵石材做地板。这名客人似乎极偏爱石材,玄关、客厅、餐厅、走道各铺设了不同材质的地砖做为空间分界。
内部靠左有一具不规则形的金属置物架,紧靠在一面黑色烤漆玻璃墙上,两相映衬非常醒目;她注意到室内光源多半来自成排的反射灯或嵌灯,其余是造型立灯,灯座尽皆金属锻制,空间里仅有的暖色是长形皮沙发上的鹅黄色丝质小靠垫,和黑色玻璃茶几上的红色陶瓷烟灰缸。这种设计形态不是问题,问题出在她亲自护送来的那扇客制化的柚木屏风,她心头起了纳闷——在视觉上怎么会协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