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问怎么费解,关于爱,总是充满着难题。
和恩琪道别后,她驱车绕回木工厂,敦促出货进度,确定一切运作正常了,她忽然站定不想走了,盯着车床师傅裁切木板,木屑漫天她也甘之如饴,观赏家具一道道上了漆,她连口罩也未戴上,眼前的东西令她暂时忘了恼人的问题,她栖坐在小椅子上一个多小时,发呆的时间占了一半。
但她的存在感太强了,工厂员工们无法视若无睹,聊天话题自动节制,用词变得谨慎,最爱开黄腔说粗口的那几个搬运工人只得拚命嚼槟榔,一个个开始变得不自在,尤其她今天一袭白衣白裙,外罩个牛仔连帽短外套,和厂区的阳刚凌乱实在不搭调。她意识到了自己的多余,摸摸鼻子提脚走人。
跳上车,她拿出手机,检查来电号码,一连串宋子赫的来电和留言--
“碧海,你在哪里?快接电话。”
“碧海,今天的饭局推了,不太舒服,大概感冒了。”
“碧海,我回到家了,头突然很疼,你能不能来,替我带点止痛药?”
声调带着暗沉和恹恹不彰,她看看表,忽然有些担忧,她延宕回电三个多小时了,匆匆按了回拨,无人接听,没多加考虑,一路上采买了些必要物资,快车赶抵他的住处。
在警卫室前她突然一脸尴尬,该怎么报身分说明来意?警卫看了看她的证件,二话不说递给她一张通行卡。“田小姐,请直接上楼。”
也许宋子赫吩咐过了,免去通报的麻烦。
她三步并成两步进了电梯,缓速上升中,莫名的不安跟着楼层号码累积,电梯门一敞开,她蒙头跨出去,和一股香氛和软馥的胸脯撞个正着。
她倒退了两步才得以站稳,一抬头,惊讶得嘴半张,邓欣左手抚着撞疼的胸口,右手提着一只名牌旅行袋,无言瞪着提着两袋塑胶购物袋的她。
她脱口致歉:“对不起,我没注意到--”
“不要紧。”邓欣摇手,表情尴尬地沉默一会,然后抬头,开口说话:“我是来拿之前留下的东西的,刚好他在家。”像是在为自己莫名的出现做解释。
“喔,这样。”她也只能微笑以对。
“你不一样了。”邓欣的眼眸在她脸上溜了一圈,做了结论。
“是吗?”换她尴尬了。
“你爱上他了。”邓欣轻叹,口气是肯定句而非问句。“这是迟早的事。”
“……”她吃惊得哑口无言。
“你自己按门铃吧,我钥匙交还他了,没法替你开门……啊我真多事,也许你已经有钥匙了。”邓欣眨眨眼,举起行李袋晃了晃,向她道别。“保重。”两个字宛如奉送回田碧海曾经赠予的叮嘱。
第6章(2)
她呆立了一分钟之久,才缓慢移动步伐,在那扇大门前举手按铃。
宋子赫亲自应门,乍见她,给了她一个温存的拥抱。
“还以为你不来了。”他亲吻她的额。
“你看起来精神还好。”她观察他的脸。
他已换了套休闲服,发梢微湿,身上明显散发着沐浴后特有的清香。
“我一小时前吃了药,现在好多了。”
“我以为你是没了药才叫我拿来的。”她将购物袋中的止痛药取出交给他。
“本来是没有的,以为你不来,就顺便让朋友带来了。”他笑着解释。
“啊,对了,是邓欣……”她瞅了他一眼,提起额外带来的食物走进厨房,打开冰箱分类放好,不再说话。
“你刚才遇见她了?”宋子赫跟过来。
“嗯。”她头也不抬,仔细挑拣出过期的蔬果,再堆叠进新鲜的。
“她是来拿东西的,我们稍微聊了一下。”
“我知道。”她语气平淡,没有异样。
“你们说上话了?”
“嗯。”
“说些什么有趣的?你看起来不太开心。”他蹲跪在她身旁,一脸兴味。
“没不开心啊,她曾经是你女朋友,好好招待她没什么不对。”
“怎么我听起来这话涵意很丰富,不太单纯?”他双手盘胸。
“你人不单纯,想事情当然复杂。”她关上冰箱,对他吩咐:“我带些吃的来,桌上另一袋是热食,肚子饿可以先垫一下胃。既然你好多了,那我先回去喽。”
她微微扬唇,擦过他的肩走出厨房,边走边想,她表现得很自然吧,尽管胸口无来由闷滞着,但这是为什么?一定有什么东西不太对劲,她一时理不出头绪。
她懊恼地拧起了眉心,人刚到客厅,就被赶上来的他攫住了肘弯,使劲一带,她重心不稳直往后跌,他巧妙勾住她的腰,居高俯视她。“碧海,你能不能吃醋就像吃醋的样子,别老装作事不关己呢?”
“吃醋?”她瞪着上方流露着欣喜的脸庞,那迷人的笑颜像是一把钥匙,在顷刻间打开了她混乱的头绪,一个意念窜上心头--她爱上了这个人?如同邓欣所断言,她也爱上了他?而这一阵子的踌躇不定、旁徨不安,全都源自于此?
“你不会真以为我刚刚和邓欣做了什么吧?”宋子赫微眯眼。
“……”不,她来不及想到这点。
“傻瓜,上回怪我不够关心分手的情人,现在又担心起来了,你是不是太矛盾了点?”
“……”矛盾?是啊,她太矛盾,她身在此地就是一个矛盾。如果她懂得当机立断,有些困扰根本就无从产生了,也许现在还来得及,趁情根未深种……
她立时站稳,反应令他讶异。“我没事,你别想太多,千万别想太多,我回店里了--”
“田碧海--”他盘起了双臂,嘴角眉梢挂着愠色。
“就这样,东西记得吃,再见。”她拔腿就跑。
刚起步就又被扳转回身;这次他不再寄望用言语沟通,田碧海设下的防线比他预测的还深,他捧住她的脸,准确地吻住她,不是浅尝即止,他强势深入,以他渴想已久的方式吻她,那是几近吞噬而不得喘息的吻法。她瞠目而视,惊吓指数直线上升,两手胡乱抓扯他的衣襟,不断往后退却,迫使两人四肢交绊倾跌至沙发上。他吻得不甚畅意,只好中止,对张口结舌的她提点:“你能不能稍微配合一点?”
“你怎么--老是那么霸道啊!”她喘不能言。
“证明我刚才说的话是真的啊。”他一本正经。
“你快起来--你压到我--”她慌乱推挤他的胸膛,肢体的悍然贴近触动了她的某束传导神经,奋力加上紧张,她的颧骨泛起渲红,鼻尖冒汗。
这景象在宋子赫眼里却别具意义。田碧海单纯得超乎他的想像,他判定那些惊慌失措纯粹是缺乏经验的结果,他瞧着端详着,打从心底生起笑意,加倍舍不得放开;他选择俯下身,继续亲吻她,落点从脸庞蜿蜒至颈项,直抵胸前,底下扯开的襟口缓缓释放出她身上的特有气息,刺激了他原本不打算点燃的情欲,他忍不住伸手解开了那两颗碍事的钮扣,双唇密贴在她隆起的白皙肌肤上。
“你在做什么--”她惊骇地想挣扎坐起,他直接下压的体魄根本文风不动。“我说你在做什么--”
“碧海,我真的喜欢你……”他低喃着,熟练地腾出另一只手,潜进她的裙摆,长指沿着她的小腿温柔地向上摸索,搭放在她大腿内侧,这个简单的挑逗动作像一道引信,蓦然间她开始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