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碧海的确难以启齿,她无法坦然告诉对方,她只是想测试自己,内心能不能掀起一些特殊情愫。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她再无法对男人动情,怎么样都不行。独身生活虽自在安心,偶尔思及,却又内心忐忑。她严重怀疑某种后遗症真的永远跟上自己了。她方才突发奇想,如果是女人呢?会不会是她的大脑经过那次事件后反向操作了?
她和恩琪关系深厚,恩琪不会怪她,但那一吻并没有产生化学变化,她连心跳速度都维持正常,这个征兆难道是在告诉她,她的产爱机制永远被破坏了,就像生了一场大病后失去嗅觉的厨师一样,再也进不了厨房?
“我大概太累了,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你别介意。”她颓丧地掩住面庞。
“你最近认识了谁?”恩琪抬起她的脸。
田碧海向来理智,生活规律又节制,最近恍神的次数却多了。
她呆住,赶紧摇头撇清。“哪有谁。”
“别紧张啊,这有什么?你该试一试的。”
“你明知道没有用的。”她偏脸不看她。
“你该多给自己机会,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
“我们别谈这个,好不好?”
手机铃声打断了谈话,她瞄了眼号码才按下接听键,是小苗。
“田小姐,宋先生说你今天再不来店里上班,他就要报警了。”小苗急切地描述。宋子赫连来店里两天见不着人,田碧海手机又不通,十分之火大。“他火大的样子很猛,虽然看起来很man,可是我怕客人会吓到。”
她暗暗哀叹。只不过休了两天假,不接任何电话,这个男人就可以把店给掀翻。“我这就过去。”
“这么急着找你,是谁?”恩琪眨着好奇的眸子。
“一个客人。”她避重就轻,走到门口,旋又回首。“我还是不懂,你到底爱上那个男人哪一点?”
“……”恩琪哑然,呆傻片刻才道:“等有一天你也爱上了一个人就懂了。”
*****
桌面上摆了一堆营养保健食品,各种名目皆有,显然是经过一番心思搜罗,田碧海不及细看内容物,抬眼对看紧盯自己的男人,很诚心道:“你应该可以想像,我没有办法把它们全吃了。”
“我知道。”
“而且,我还算健康。”
“看起来是。”
“我也还年轻,不必这么保养的。”
宋子赫握住她放在桌面上的手,认真无比道:“你平常东西吃得少,有时候甚至不吃,容易营养不均衡,不均衡了,精神就容易紧绷。这些东西对你精神放松有帮助,你可以选择好服用的,不必全都吃。”
她听了听,拿了其中一瓶端详使用说明,边看边说:“我没事的,真的,上次是意外。”
“有许多征候看似意外,其实是累积多时的病根造就,你不该忽略。”
视线返回他脸上,她神情复杂。“宋子赫,你不需要在我身上用这些心,我--很难回应你。”
“很难?”他失笑,她总是发给他一记难以回击的球路。很难?是的,很难,但是他有耐心,他可以等待,虽然他很少有类似的经验;他如此自我安慰:等待有等待的乐趣,况且,他做这些不单是为了得到她的回应,他纯粹就是想做,从他一见到她起,想为她做什么的感觉就越来越强烈,那使他摆脱了血液里无以名之的躁动,他说:“你不需要回应,只要记得。”
“记得?”她低下头。“你只想要我记得?这不难,凡是人家对我好的,我都记得。”
“那就再加一项,请相信我。”
她偏头笑了。“相信你什么?”
“我们不是游戏。”
她楞然,调开目光。她不能看那对眼睛,而她说了连自己都不相信的话:“好,不是游戏。”
得到了允诺,店里众目睽睽之下,他忘情地用力拥抱她,她忘了挣扎,一抹罪恶感浮生,她初尝此味,只觉难受,不禁问了自己:田碧海,你在做什么?
第4章(2)
*****
他两手不间断地交替压迫,掌下的身躯始终摊软毫无回应,他数着次数,克制慌乱,一切照着标准进行,却得不到让人振奋的生理征兆,萤幕上的心跳曲线呈直线状态,血压似重力加速度下降,他决定用电击施救,一次两次,那被电力吸弹起来的肉体坠回床上,一动也不动,显然已流失了生命力,一切努力均已徒劳无功,他丢开手中器械,以拳头捶打着心脏部位,锲而不舍,他听到了肋骨相继断裂的声音,有人拉住了他,大喝:“子赫!没有用了!没有用了--”
没有用了?
他最听不得这句话,暴张着两眼,对身旁的人挥拳。“谁说没用的?!谁?!”
没有人回答他,所有的急切躁乱迅速退隐黑暗中,他猛地睁开了眼,熟悉的天花板在头顶上渐渐浮现,他抹了抹额头和颈侧,沾了一手湿濡的冷汗,他快速坐直,瞪着布帘半掩的窗外看,天光从云间微现,就要黎明了。
按下闹钟,下床对着嘴灌了一大杯冷水,他直立在窗前,相当懊恼;有一阵子停服了安眠药,竟又做起了恶梦。
他对着冷空气做深呼吸,集中心神,一遍又一遍,直到心跳平缓,光线又一束从天际透出,他调整了思绪,然后想起了今天要做的事。
今天要做的事,他积极想了一下,忍不住展眉笑了。
*****
她睡得很不踏实,翻来覆去好几次,无论朝哪个方向,耳畔总有人不厌其烦地叫唤她的名,比夏蚊更扰人。她确信天未亮,因为闹钟尚未作响,她必须再度睡去,睡足八小时是她的自我要求,好应付繁忙的一天。
但叫唤声仍不放过她,而且越来越急切,她甚至感到肩膀无端被晃动,晃得她心火萌生,她不耐烦举起右臂往空中一扫,结实的“啪”一声竟然响起,她从意识蒙胧中惊醒,两眼倏地睁开,一张俊俏的男性面庞在上方正对着她,笑开一口白牙,她立刻再度阖眼,确定自己还在梦中梦,否则不会在睡房里看到那张令她疲惫的脸。
“田碧海,我数到三,给我醒来,否则我就把你扛出门--”
这嗓音千真万确,无从抵赖,她乍然推被坐直,瞪着坐在床沿的男人,霎时合不拢嘴。“宋子赫?”
“不然还有谁?”
“你在我家?”
“难道是我家?”
“你从大门走进来的?”
“可以爬水管上来吗?”
“有人放你进来?”
“你认为我像闯空门的吗?”
她尖叫一声唬地跳下床,指着他。“不要再用反问回答我的问题--”转身直奔门口,拉开房门,伸出头大喊:“爸你疯啦!为什么随便放陌生人进来?你不怕歹徒把我们父女俩给宰了?”
田鹤年拿着花洒,从阳台探进半个身子。“丫头还没睡醒呀?他不是你男朋友吗?你和人家约了路跑也不起床,不守信用唷。”
路跑?马拉松?
她彻底清醒了,退坐在梳妆椅上,连连在心里哀嚎十声。她早抛到九霄云外的这档子事,到底还是逃不过;她抬眼睨向宋子赫,一肚子匪夷所思。
“快换衣服,其它东西我都准备好了。”宋子赫弯腰看着她,两手撑在膝上。
真不可思议啊!他整个人清新得有如被晨露流连过的青草,然后若无其事侵入她的私人空间,尽览她的睡相,再豪迈地指示她换去睡衫,他到底是如何界定他们的关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