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越想越不好意思,头越垂越低。“对不起。”她讲得很小声。
“什么?”他没听清楚她说什么。
“我说对不起,我就生理不顺咩!你不要介意,想不想吃宵夜,我给你煮一碗面,好不好?”
他叹息。“不必。你忙不忙?”
“不忙、不忙,我闲得要死。”
哇咧,她闲?她明天要交的报告还没整理好,那个死脸教授不把全班当掉很不爽……
“可不可以陪陪我,一下子就好?”他拉起她的手问。
再一次,让他放纵一回,因为他爱她,爱得不能自己。
夏雨的神情古怪,她看出来了,但她不明白原因。
笑笑,她扑身向前,勾住他的头颈,抱住他,像以前那样。
“没问题,这种事情不必问,我乐意得很啦。”
她跨坐在他的两腿上,小小的掌心捧起他的脸,吻,像蜻蜒点水,一下一下又一下,之后越吻越热烈,他的弟弟觉醒,她感觉到了。
啊咧,谁说她没有魅力,谁说他对她没有兴趣,明明就禁不起撩拨。呵呵,她把所有的怀疑和想像丢到九霄云外。
教授,如果当人是你所欲,那么就请您尽情当吧……
第8章(2)
***
弄弄在反反覆覆、怀疑与自我否定间,度过漫长的六个月。
夏雨不再对她甜言蜜语、不再和她并躺在床间,六个月以来,他们没有做过任何一件情人之间应该做的事。
可是他仍然对她温和,仍然收纳她的生气与不满,仍然疼她、宠她,把所有她想要的摆在她面前,这样的情况,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正确。
他爱她?不对,爱一个人会想要时时刻刻待在她身边,他没有。
他不喜欢她?更不对,不喜欢不会事事都考虑到她,不会把她的一切摆在最前线。
就像上次她的设计稿出不来,老爸舍不得骂她,但工程延宕的另一个名称叫做烧银子,于是叶子叔叔跑到家里来逼她。
头一回被骂,她嘴硬的说:“设计是种任性的工作,越任性才能创作出好作品。”
叶子叔叔火了。“杀人是种随兴的工作,我今天刚刚好时间充裕、有足够的空间随兴。”
只是小小的口气不佳,夏雨就黑下脸,对叶子叔叔说,“延宕的工程款由我这边支出,弄弄工作压力太大,现在不想做。”
他说完就带她出门,不理会身后的叶子叔叔气得跳脚,也忘记叶子叔叔曾对他的好。
他宠她宠得这样理所当然,她凭什么指责他对自己的感情起了变化?
于是弄弄不断说服自己,他的忙,为的是两个人的将来。她告诉自己,婚姻和谈恋爱不一样,前者需要付出更多的责任与心力。
直到这件事发生,她的说服变得无力——
他带回一个女孩,据说是同事,她和夏雨编在同一组,为了企划案,两个人必须关在房间里彻夜讨论。
真的是彻夜讨论吗?
她不知道。她只能假装送茶、送水果,进进出出窥探两个人的动作;她只能在床上彻夜难眠,倾听邻房有没有传来呻吟声;她只能在隔天一大早顶着熊猫眼为大家做早餐,假装若无其事之外……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然后她在抱着书、准备离开家时,看见夏雨和那个女孩在说话。
女孩不高、夏雨不矮,他得低着头把耳朵凑上,才能听见她在说什么。
他听得很开心,而女孩说得很尽兴,那是经过一晚辛苦夜战做不出来的表情,除非他们昨晚做的不是彻夜讨论,而是彻夜狂欢。
然后,一个猝不及防的动作,女人吻上他的脸。
心咚地一声,掉在地板,弄弄傻傻地站在原地,进退两难,眼眶迅速泛红,酸水充塞胸口,证实了多日怀疑,她并没有比较快乐。
她看着他送女孩出门,看着他折回返家,看着他满脸笑容……
她不生气,只是害怕,至于怕些什么,自己也不明白。
他住她面前站定,她屏气凝神问:“她是你的新女友?”
他没有回答,她猜,这是不是传说中的默认?所有被抓奸在床的男人碰到元配的尖锐问题,都习惯默认。
“她也是一个不温柔、不美丽、不善良、不聪明,不必把面包切成心型、不必在里面夹牛排,就会让你惊艳,和她在一起,不必做任何事,都会让你狂喜的女孩?”
夏雨又默认了,但他眼底有着明显的痛苦。她太熟悉他,明白这样的眼神叫做罪恶感。
罪恶感?也对,他的改变是从到老爸公司上班后开始的,她以为他很忙,她相信他的努力是为了两人的未来着想,她提出有力证据,他除了公司和家里,哪里都很少去……
原来,这叫做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既然这是你的决定,为什么要承诺我,我可以拥有小孩和婚姻?”
他终于开口,可是那话残忍得不像出自Hero之口。
“你可以拥有婚姻和小孩,只不过提供者……不是我。”
豆大泪珠倏地滚下。原来他不是承诺,从头到尾只是她在自以为是?
她被什么东西射中?心好痛,痛得无法出口呼救。明明不冷的,她却激灵地打起寒颤,彷佛置身寒冬。
她骄傲的外皮被掀了,她的自尊被剥除,她茫然地看着她的Hero。
是从什么时候起,他不愿意再当她的Hero?为什么不事先知会她一声?为什么要砍人砍得教人措手不及?
紧握十指,吞下哽咽,即便要死,她也要死得明白清楚。于是她又问:“那你何必给我存款簿,让我心存幻想?”
“那是你该得的。”
又是一句让人迅雷不及掩耳的残酷句型。
那个意思是……他们交往、他们上床、他们没有未来和幻想,所以她得不到他的承诺与婚姻,却能得到他的钱,和天底下的地下情人一样。
她该不该对他的大方感激涕零、俯首言谢?
“……你是刻意的,刻意把她带回来,让我明白?”
他不语,很好,默认加上默认And默认,默认出事实与真相。
弄弄深吸气,用力闭上眼睛。她不停告诉自己,不要生气,海齐说过的,发脾气可以解决问题的话,猪就可以飞上天,乳牛可以挤出燕窝,母鸡剩下干贝……
对,她要细心认真想清楚,把所有的可能和问题一一找出来,她不要当泼妇、骂街无益于自己……
扭过头,她欲走出门外。
夏雨却拉住她的手,不让她离开。
如果弄弄生气,他会放心;如果她破口大骂、胡闹任性,他会安心,如果她对他一阵拳打脚踢,他会相信她将没事。
但她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扭头就走——
她甩开他,下一秒他又将她拉回。“你要去哪里?”
“去散步。”
“我陪你去。”
“不必了,我需要想清楚很多事。”
“你要想清楚什么?”
“比如想清楚,我也许没有想像中那么爱你,比如,我爱上的只是自己的想像而已……”
她否定自己、全盘否定,不再多言,她大步跨出屋门,走得毫不留情。
夏雨神情忧郁,仰头向天,深吐口长气。
进屋时,他看见斜身靠在门边的海齐脸色铁青,与他对峙的目光里充满杀气,举起拳,一副想狠狠揍他一顿的模样,但最终……他还是放下拳头。
他无法相信,夏雨会是个忘恩负义、见异思迁的男人。
夏雨垂下双眸,经过他身边时,冷冷两句话,刨上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