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奈直觉眼前这个戴着黑纱帷帽的男人是个美人,没来由的就是非常确定。
那人在她对面坐下,泰然自若地拿过她的杯子将杯中残余的水喝掉,开口道:“阿奈,许久不见了。”
她眨了眨眼,蓦地轻笑,“看你来时的排场,该是炎教司马教主才是,可是,我不记得跟教主见过啊。”
“是吗?”怡人的嗓音蓦地冷凝下来。
吴奈不解地看着他,“当然是呀,不知教主为何会如此生气?”
“是因为这个吗?”自语似的说完,他蓦地掀起黑纱。
吴奈惊愕地看着面前这张脸,一半美得如梦似幻,一半却犹如地狱修罗,彷佛是脉络透过皮肤呈现的狰狞图案,让人触目惊心。
不知不觉中,她探手摸去。
司马云天没有阻止她。
她的手抚上那凹凸不平的半边脸,指尖轻颤,心莫名的泛起酸涩,让她有种落泪的冲动。
他抓住她欲缩回的手,眼神冰冷地看着她,“怕吗?”
吴奈压下心头的异样情愫,微微一笑,“我为何要怕?反正教主也不是我的忱畔人。”
司马云天的手收紧,眸中闪过一抹恨。
吴奈手腕轻转,轻松地脱出了他的桎梏,重新拿过一只杯子,给自己倒了怀水,漫不经心地问:“好喝吗?”
“好茶。”他的声音冰冷而不带温度。
“山泉水喝出茶的味道,司马教主果然是有几分慧根的人。”话落,她微微蹙眉,喃喃自语了一句,“为什么这话会觉得似曾相识?”
司马云天眸中闪过几丝异色,不动声色地看着她。
“阿奈,不记得我了吗?”
她勾唇,“我应该记得你吗?”
司马云天的脸色沉了下去,一半美一半丑的面容顿时让人觉得惊悚起来。
吴奈却视而不见一般,冲着他淡定地微笑,举杯,“或许我们以前真的认识也说不定,不过,现在的我真的没印象。”
司马云天眸色黯淡下去。她竟都忘记了吗?他们那些纠结缠绵的过往……然后心火窜起,她为什么会忘记,她怎么能忘记?
他再次抓过她的手,将她拉近,四目相对,四唇几乎相贴,他一字一句地说:“如果你忘记了,我会重新让你记起来,我不允许你把我忘了,死都不行。”
吴奈手里的杯子跌落,水洒了出来,顺着桌沿淌到地上,沁入土中。
店小二甲乙丙丁戊面面相觑。老板把司马教主忘了?
江湖客栈要变天了。
重伤痊愈的司马云天不再是天下第一美男子,行事风格狠绝,完全失了以往的温和,成了名副其实的邪魔歪道。
而这个时候老板竟然把他忘了!
这不啻给了他最重的一击,也许也是最致命的。
五人情不自禁摸了摸后颈,又同情地看向自家老板。
※※※
夜晚的风带着些微的寒意。
吴奈照例替唐清瑶上了三炷香,然后走出去,站在廊下抬头看月。
今夜,月明星稀,风透薄寒。
她的心也有些莫名的惆怅。
风中有衣袂翻动声传来,她不为所动。
熟悉的气味飘入鼻翼,她笑道:“司马教主也有兴致赏月吗?”
“陪阿奈总是有兴致的。”
两个人并肩站在廊下,许久无语。
“夜深了,教主回去歇着吧。”她轻声下了逐客令。
司马云天转身看她,“你就不好奇我们以前是什么关系吗?”
“过去的就过去了,人是要向前看的,为什么一定要执着于过去呢?佛说:执念是苦,放下才好。”
他贴近她。
吴奈不闪不避。
司马云天的手揽上她的腰,声音充满了无比的诱惑,“曾经,我们是最亲密的人,你……”
“司马教主此时的样貌来勾引我只怕是不太妥当,要知道我可是很挑剔的。”她脱出他的怀抱,挑眉轻笑。
司马云天手握成拳,声音也冷到没有温度。“阿——奈——”
“教主请回客房吧,否则我只好请教主离开客栈了。”说完,转身进房,关门。
门内门外两个人两样心思,同样纠结。
他的眼中满是痛苦、怨恨、挣扎。
她靠着门板,手抚在心口,有些慌乱无措。不,不会的,没有人会知道她是女儿身,他不知道,他一定是别有用心想骗她。
“阿奈,开门。”
“……”
“开门。”
“开——门——”
门一点点打开,两个人隔着门槛互望。
司马云天一脚迈进房内,吴奈不由自主的后退。
他进,她退,直到两人来到床边,退无可退。
吴奈被他眼中的痛所感染,心亦觉得揪在一起。
司马云天向后挥手,房门无风自阖。
他立在床前,她坐倒在床上,四目相对,没有人说话。
风从窗隙吹入,桌上的烛火挣扎几下,终是灭了,房内静悄悄一片,只有两人轻浅的呼吸声。
床前的人扑倒床上的人,挂起的帐幔被扯落。
在狭窄的空间,两个人以快对快,钳制、挣扎、沦陷。
他挟带着万钧的暴戾,毫不怜惜地占有她,在她渐趋配合之后一发不可收拾。
“阿奈……阿奈……”一声声的轻唤,一下下的深抵,他知道她的身体没有忘记他,也渴望着他。
吴奈在他带着痛楚的注视下闭上了眼。也许,她不该忘记他。
在两人拆招压制对抗中,她发现他们彼此熟悉得令她不敢置信,习惯地放弃抵抗,习惯地任他为所欲为,习惯地沉沦在他的身下,随着他的律动起伏颤抖……
“云天……”在到达高潮时,她轻唤着他的名字,那么的自然而然。
司马云天俯身轻吻着身下的人,以着一种抵死缠绵的姿态撷取她的甜美,占有她的一切。
那一晚,帐幔起伏不断,司马云天享尽了温柔。
※※※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纸,穿过帐幔,落到床上相缠的两个人身上。
司马云天带着温柔的笑意,看着怀里熟睡的人。她仍然活着真好!
手抚上她泛着一层红晕的脸颊,她身上内伤未愈,气色不复以往,而且他发现她的脉象有凝滞之情形,看来初五那场战,她受伤极是沉重。
将怀中人放好,替她盖好被褥,他下床穿衣,离开。
听到房门开启关闭的声音,吴奈轻轻翻了个身,继续睡。
离开房间的司马云天,从后院直接离开,上了少林寺。
知客僧将他引到掌门方丈禅房内,然后离开。
圆慧大师坐在蒲团上拈着佛珠,看到他进来,只是微微一笑,一点都不惊讶。
司马云天在他面前的蒲团上坐下,开口道:“大师知道我为什么来?”
“知道。”
“大师想对我说什么?”
“无相失忆了。”
“我已经知道了。”
“她小产了。”
司马云天瞬间呆滞,眼中滑过一股深沉的痛。原来这才是她失忆的原因。
“她伤得太重,没办法保住孩子,她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
司马云天握拳没有说话。
“司马教主。”
“大师。”
“你不算一个好人。”顿了下,圆慧大师微笑着说完下一句,“可你适合无相。”
司马云天动容。
圆慧大师道:“无相是少林的异类,也是江湖的异类,太过正统不适合她。”
“大师就不怕吗?”
圆慧大师微笑,脸上是岁月沉淀的智慧,“我对无相有信心。”
司马云天不由得失笑,“大师就不担心她的身份暴露对少林不利?”
“只要她想,她就永远是少林的无相,如果她不想,那么少林大不了多一个女弟子,世间事不过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