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握紧绫妍的手,仿佛早把一切置之度外。
“绫妍是我心爱的女子,这一套衣衫是我亲手所制,算是我送给未来妻子的礼物。”韦千帆朗声宣布,“所以,公主殿下,这衣衫不能让给你。”
“你,你,你……”安乐公主气得跺脚,转而面向中宗,“父皇,你就任由他们放肆,败坏宫里风气吗?”
“我与绫妍,男未婚,女未嫁,皇上应该也没理由阻止我们结成连理吧?”韦千帆依旧笃定微笑,“敢问皇上,是否如此?”
他话声一落,四下一片鸦雀无声,安乐公主也被他的大胆与镇定吓傻了。
“哎呀,”韦千帆故意道:“这裙上似乎有一处裂开了,皇上,恕微臣先带未婚妻离开,替她缝补衣裳。”
中宗不置可否,最终只得无声点头。
他欠身行礼,随即牵起怔怔的绫妍,转身大步离去,抛下一群人错愕的目光,包括韦后的怒目瞠视。
越过拱门,穿过花墙,似乎行了好远好远,把所有的喧嚣与是非抛诸身后,他才渐渐止步,回头看着仍惊魂未定的人儿。
“吓到了吗?”他微笑,柔声问。
“为什么……”绫妍喃喃道,“为什么要这样……”
明明可以用更婉转的方法拒绝安乐公主的,为何他要当众告白,揭露他们的私情?
她不懂,一向忍辱负重的他,何以如此冲动?
“绫妍——”韦千帆仿佛明白她的心思,轻抚她的双颊,“这个世上,无奈的事情太多,但有一件,我自问还可以做主——那就是表明对你的爱。”
他……他在说什么啊?鼻尖不禁再度酸涩,泪花又开始泛滥。
“绫妍,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事情,”他语气低沉有力,“就算粉身碎骨,我也不怕——”
粉身碎骨?好严重的词,可她知道,这并非夸张,他的一言一行,稍一不慎,的确会招来杀身之祸,因为,他是临淄王安排潜伏的暗椿。
但就算在这危险的境地中,他依旧选择公开他们的爱情,选择让她开怀……这一切,是多么难能可贵,唯有她懂得。
“千帆——”她努力微笑,双手攀上他的肩,“可是,有一件事,却让我不高兴——”
“什么?”他眉一凝,不由得紧张。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肯跟我亲近?”她的双颊顿时滚烫不已,“难道我就无法吸引你?”
韦千帆一怔,随即忍俊不禁,几乎要笑出声来。
“原来你是在说这个——”刮刮她的鼻尖,他宠溺地说:“你从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令我魂牵梦萦吗?”
魂牵梦萦?她一直以为,这样的用词,只会用来形容那些风情万种的尤物,不是她这样的冷淡女子。
“那你……为什么不肯……亲我?”天啊,她在说什么?好害羞……
怎么会呢?这个傻瓜。
“因为我害怕,”他托起她的下巴,无限温柔地道:“绫妍,我怕你生气,觉得我轻薄——”
她根本不会知道,自己在他心中,是仙子一般的人物,神圣光洁,不可侵犯又或者是他难掩与生俱来的自卑,总觉得配不上她。
“不过,”他贴近她的娇躯,“现在我明白你的心意了——”
话音未落,韦千帆便一把拥紧绫妍,炽热的嘴唇覆盖下来,把她所有的呼吸堵个严实……
不同于上次的慌乱,她在初始的错愕过后,渐渐闭上眼睛投入其中,有种尝到花蜜的享受。
他的气息在周围的风中飘散,让她迷醉不已,难以自拔。
她微微往后仰去,能够感到他坚实的臂膀揽住她的腰,让她无所畏惧,只沉沦在他的怀中,忘记所有……
第7章(1)
中宗忽然去世了,当皇上驾崩的消息传遍宫中的时候,绫妍跟所有人一样,万分惊愕。
虽说中宗身体日渐衰弱,但也不至于这么快就驾崩,真是病魔所致,抑或有别的隐秘原因?
正在暗自揣测,这天夜里,忽然来了个让她意思不到的人出现在面前。
上官婉儿,已经很久没跟她说话的堂姐,终于主动前来见她。
这一刻,绫妍的错愕不亚于听到中宗驾崩的消息。
堂姐脸色苍白,似乎极为恐惧,就连手指亦在隐隐发抖。
她从未见过堂姐这样,即使当年则天皇帝去世,她亦能从容镇定的面对一切,这一次是怎么了?
“姐姐,你生病了吗?”绫妍连忙上前搀扶她,“是思念皇上,太过伤心?”
“绫妍——”上官婉儿扶着桌角,沉默了好一阵子,才缓缓开口,“姐姐遇到难事了,你能帮帮我吗?”
“姐姐何必这样客气?你我姐妹一场,何以生疏至此,”她哽咽道:“上次没听姐姐的话,能不能原谅我?”
上官婉儿淡淡摇头,“你跟韦千帆的事情,我早就想开了,听说观音节那日,他当众表明对你的感情,不惜得罪安乐公主,我就对他的印象大为改观,觉得他或许可以托付终身。”
“姐姐……你不反对我们来往了?”惊喜不已。
“你都长这么大了,姐姐是不该再操心。”她淡笑道,“只希望,你我都不要看走眼,韦千帆会一辈子对你好——”
“他会的。”双颊虽浮上红云,可话中却满是自信。
“韦千帆是皇后的亲信,如今皇上驾崩,京城上下皆被皇后控制,他亦被委以重任,”上官婉儿担忧道:“看似前途一片光明,可我只怕好景不长。”
“姐姐,你不必操心,千帆他很是机灵,就算未来有所变故,相信他亦能安然度过……”差点儿想把他的真实身份告诉姐姐,然而终是忍住了。
事关重大,为了安全起见,她必须替他保密,只盼李隆基的人马能尽早攻入京城,等乱事平定之后,他便能带她去过恬淡平静的生活。
上官婉儿颔首,满腹心事之下,又是一阵失神。
“姐姐,你到底怎么了?”绫妍望着那越发不对劲的脸色,担忧道:“有话尽管说,别让妹妹着急啊。”
“我这里有一封诏书,”上官婉儿从袖中取出一道黄绫,“你……好好替我保管。”
“姐姐,这是什么?”她心尖一紧,顿感不祥。
“封帝的诏书。”
“怎么会在这里?”绫妍一怔,“如今已立温王李重茂为少帝,此诏书不是应该早就奉之殿阁了吗?”
“不,不是那份……”上官婉儿再度全身发抖,“这是皇上临终时,命我撰写的另一份诏书……”
“皇上难道不是要立温王?”心里骇然。
“温王年幼,皇上知道他绝对敌不过韦后一党,迟早会沦为傀儡,所以另有打算。”
“总不至于是立安乐公主为皇太女吧?”绫妍想到那个可笑的传闻。
“呵,原来你也听过这个传闻,安乐公主的确想当皇太女,几次在皇上面前吵闹,可皇上就是不允……”上官婉儿咬咬唇,“皇上忽然驾崩,都是因为这个宝贝女儿……”
“难道,是被安乐公主气的?”她瞠目一惊。
“不,是下毒。”泪水潸潸而下,“安乐公主连同韦后……下的毒。”
绫妍霎时呆住,无法言语。
“皇上每日药饮,都是我伺候的,他被毒害,我也脱不了干系,韦后便以此威胁我,要我替她撰写诏书,因为天下人都知道,是我专司起草诏令,唯有我亲笔所写,才能让朝中大臣信服。”
“姐姐……”她乍听如此惊人内幕,心中一惊不禁握住堂姐冰冷的双手,跟着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