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再说了。”为了赵本义的狠毒而愤怒。
四皇子、紫心,好歹是他的侄儿、侄女,如今江山已经到手,何必如此赶尽杀绝?这还是人吗?
气氛僵持,沈力恒不愿再听,起身似乎想要送客;李公公无奈,过去沈力恒算是很听他的劝,毕竟他长了沈力恒几岁,现在或许局势已变,或许不满他的变节,他似乎不愿再多说。
站起身准备离去,但离去前,有些话还是该说,“我这趟来,不是为谁传讯,而是要告诉你朝廷的变化,希望你掂量掂量,别为了那不值几个钱的愚忠丢了性命,那是最蠢的。”
依旧不语,傲然挺立。
李公公看了看四周,咽了咽口水,似乎为了他接下来要讲的话而感到紧张,向沈力恒那面向门口的背影。“力恒,相交多年,咱家冒着生命危险,最后劝你一句。”
“什么事?”
“若真不想低头,不想变节……今晚带着开阳公主赶快离开吧!”最后发出警讯。
转身,讶异,“李公公?”
“咱家不能多说,希望你保重。”李公公眼眶带泪,转身离去。
离去之前,丢下这个模糊不清的震撼讯息,可是沈力恒够聪明,他听得一清二楚,甚至已经可以想见,这一天日落之后将充满危险。
重重一叹……果然,平静了一天,跟着又要山河变色了……
自午前至下午,锦绣署与沈府安安静静,一点事也没有,但那是表面上,至少在沈力恒的心里,不停安排、盘算,根本静不下来。
表面强自镇定,但那时而在房内来回踱步,时而与沈一虎交头接耳讨论事情的模样,已经显露出他的紧绷与忧心,甚至显露出他的害怕。
沈一虎照做,将东西统统安排好,顺道巡了巡原先想好的逃难之路,确定没有问题,算是做个演练,以备不时之需。
只是沈一虎不懂的是,何以少爷要他将钱财、衣物分成两份是何用意?就连马车也要准备两辆,他更是不懂,那马车大小,四人乘坐还算宽敞,根本毋须两辆。
怀着疑惑,沈一虎决定去问,才来到沈力恒独居院落的大门前,就看见沈力恒正在一只鸽子脚上绑纸条,一旁还有一笼的鸽子。“少爷,您在做什么?”
为最后一只鸽子绑好信条,轻轻捧在手上,朝着空中高高抛起,鸽子离开他的手,往天空飞去。“去吧!去该去的地方。”
这时,平儿扶着赵紫心踏出房间想要透透气。公主心情已经好多了,虽然还是不多言,至少不再哭,当然也没再说想要死的话。
两个女人站在回廊下,看着庭中的两个男人。而沈一虎也盯着沈力恒看,他在沈家这么多年,当然知道沈力恒这是要给各地的织造句传讯,但他不解的是,此时此刻,还有什么讯息好传?
沈力恒蹲下身子,打开笼门,十多只鸽子顿时飞出,朝天际飞去,顿时满天鸽群,每只鸽子都有自己的方向,往目的地飞去。
“少爷,您要传讯给谁?”
沈力恒看着天空,仿佛在交代那群鸽子争气点,突破重围、闯过难关,到远方去吧!不要困在这里,坐困愁城。
完成这件事,沈力恒突然觉得仿佛松了口气,好似交代完了沈家的命运,锦绣天下或许不再,但各地巧手工匠自当各安天命、各司其职……织者便是为百姓谋福利,绫罗绸缎俱为其蔽体……
他在沈家、在锦绣署,整整待了二十六个年头,此刻才有机会好好回顾这个百年织家的兴衰,一切荣华富贵仿佛过眼云烟,转眼不留。
爹、娘,爷爷、奶奶,孩子就到这里了,你们能原谅孩儿吧?没听你们的话,依旧决定带着紫心,逃难去……
“给各地的织造局、布庄、染房、绣坊,飞鸽传讯,此后沈家不再发号司令,各地工匠巧手各自努力、各安天命。锦绣天下就这样结束了……”语气很平淡,毫无牵挂。
沈一虎再笨当然也听懂了,突然间,一个大男人就这样哭了出来,泪水掉个不停,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沈力恒看着,不禁笑了,“你哭什么?”
“我都不难过,你难过什么?”他说不定还真是个不孝子,百年家业了结于他手中,竟然一点歉疚都没有,或许有感慨,但他不难过。
想想五百多年前,沈家从小布庄开始,那时候哪有锦绣天下呢?百年兴衰,这是自然,至少人还在,心还在。
他一点都不害怕往后的路,就算再颠簸险巇,只求一路走来问心无愧。于爱,也无愧。
“沈家把小虎子养大,现在沈家就这样没有了,我难过嘛……”眼泪不停掉,甚至哭出了声来。
站在回廊下,听着主仆这般对话,平儿也哭了,赵紫心也默默流泪,心里总觉得都是因为她。
“永绵,让我去我该去的地方……”
“你答应过我什么?”
那一夜她再度想要自尽,他愿意同死,她不舍拖他下水,于是答应他,此后就算还是学不会为自己活,至少留在他身边为他而活,“可是……”
“告诉你们吧!爹娘当初就是说过了,这一天要是来临,要我抛下一切,就算是这百年家业也可以舍弃,但求保住一命。这是父母之命,我岂能不从?”
虽然当时爹娘是说他身怀绝技,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若为人所知,必将惹祸上身,这才留了这样的遗训给他。
现在,祸事虽然未必因他而来,而且现在他身边多了一个紫心,但状况类似,都是该走的时候了。
第7章(2)
沈一虎想起自己前来的目的,“少爷,为什么东西都要准备两份?”
沈力恒看看他,“因为,我要你带着平儿先离开。”
一惊,不敢相信,沈一虎从没想过要跟沈力恒分开,来到沈家这二十年,他都习惯跟着沈力恒,两人之间早已培养出比兄弟更亲的主仆关系。
看向他,再看向平儿,“此时大难即将临头,燕王的目标除了紫心,还有我,你们是无辜地,我们不能拖累你们,紫心由我来照顾就好……”
平儿大惊,跪在地上,“大人,让我跟着公主,平儿求您……”
沈一虎也跪下,“少爷,我也不想走……”
两个人都跪在地上,让沈力恒好生为难;赵紫心看着这一切,心里很难过,虽不舍,但支持力恒的决定,因为心情难过,也就无心深思为何力恒会说他也是燕王的目标?
“燕王要抓紫心,你们都知道;再来是我,他必会逼我织龙袍……还有一幅该死的万龙御天图。为达此目的,他必定不择手段,你们不要跟着我和紫心受苦受难。”
“我们不怕!”平儿哭喊,“平儿的命是公主救回来的,没有公主,平儿不可能活得像人;现在离开,平儿还是人吗?请大人成全。”
“少爷,我也是,不要逼我走。”
两个人都跪在地上,甚至磕头,让沈力恒好为难。看着夕阳逐渐西下,转眼就要入夜,危机可能随时会来临,竟还无法说服这两人。
“少爷,我跟平儿一路上都可以帮你们啊!我可以保护你们,平儿可以照顾公主,多我们等于多两个帮手。”
“就是。”
沈力恒很无奈,看着赵紫心,她的眼神里也充满挣扎,只能以信任的眼神看着他,由他来决定。
“好吧!好吧!都起来,别浪费时间,还有很多事要做,要走就一起走吧!”他无奈叹息,只能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