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避他避得这么小心翼翼,担心让宁母得知她的踪迹,也许会不小心透露给他。
他因她的平安略感安心,也因她的彻底躲避,心伤落寞。
难道,她连一次机会都不愿再给他,轻易便要放弃两人的婚姻?
他为自己没有早些向她坦诚情感而懊悔不已,否则她就不会因误解、失望,远走他乡。
欧阳炵走近一棵九芎树,夏天枝叶茂密的九芎,开满白花。
伸手摇晃树身,瞬间抖落漫天飞舞的雪花,铺满他的头顶上。
他想念和她一同嬉戏的过往,喜欢两人置身在白花纷飞中的纯粹笑语。
他是否还有机会和她经历花雨,与她漫步在花园小径?
明明是炎炎夏日,他却感觉心境如秋日般怅然、萧索。
他想见她,好想好想见她,只是无论他委派多少人搜寻,依然找不到她的踪迹,他甚至一度猜想她已离开台湾,到国外居住了。
每天忙碌工作的他,下班后仍到医院持续复健,右腿已逐渐好转,如今已不再需要拐杖支撑。
他经常出国出差,一个人去美国、欧洲、中南美洲,更常往返香港与日本。
身处异国,他总不禁会想着,她是否也在他所踏过的国家居住,走在异国街道,他的眼光不自觉会在人群中梭巡。
想着在街道上穿梭无数的东方人中,是否有他朝思暮想的她,然而却是连个相似的脸孔、身影都没遇见过。
第10章(1)
欧阳炵前往高雄出差两日,晚上刚进饭店房间准备休息的他,突然接到一通电话。
他听了惊愕不已,仓皇奔出饭店,急忙招揽了计程车。
终于有了小静的消息了!
在她消失整整九个月后,终于得到她确切的行踪。
匆匆离开饭店,欧阳炵打电话给秘书取消隔天的行程,坐计程车前往火车站,搭上莒光号的末班车,从高雄直奔台东。
到达台东车站,已是半夜十二点,他走出车站,叫了计程车前往征信社提供的地址。
司机一看地址,竟是位于台东最南端的达仁乡,且还是山区偏远村落,三更半夜,又是路况不熟的长途距离,一度拒载。
欧阳炵于是掏出十数张钞票,请求司机务必将他送到目的地。
司机因高报酬而妥协,接载了他这位贵客,却也事先告知,这段路程肯定要花上数个小时才能抵达目的地。
虽告知司机不赶时间,但坐在车上的欧阳炵,却紧张焦虑,恨不得早一刻见到宁静海的身影。
原来她人一直在台湾,只是躲在东部的偏远山区里,在一所位于半山腰的小学教书。因她身处的地方交通、通讯不便,才让征信社难以查出。
进入山区后,四周更是漆黑荒凉,再也看不到其他车辆,只剩他所搭乘的这辆车,朝无尽的黑夜蜿蜒驶去。
欧阳炵双眼直望着前方,心付在黑夜的尽头,白日来临前,他将看见点亮他心中的那盏光芒。
已经整整九个月了,这段时间她过得好吗?一个娇柔的女人,如何在偏僻的山区生活?
这段时间他经常在梦中和她重逢,握着她的双臂,低头向她深情说爱。她清澈的眼眸落下泪,小巧的唇角开心上扬,欣然接受他的真挚告白,原谅他曾经的冷漠伤害。
然而,当他醒来,胸口闷疼,更加忧伤空虚,因为她不在身边。
她还爱着他吗?会欣然接受他的感情吗?她肯给彼此一个重来的机会吗?
如果……她断然拒绝,他有勇气面对她的冷淡吗?
一想到见了面,她可能出现与梦中截然不同的反应,他内心顿感忐忑。
望着依旧深沉的暗夜,愈接近她,他竟愈感焦虑不安。
司机建议他可以闭眼小睡一下,距离目的地还有一大段路程。
但即使眼睛酸涩、精神紧绷,他也不肯闭眼片刻,脑中不断播映着一幕幕关于她的影像画面。
他收紧拳头,双臂盘于胸前,内心除了焦虑,更盈满炙热情怀,他好想抚摸她、搂抱她,好想见到她!
因为山路真的不好走,司机一度迷路,多绕行一大段迂回崎岖的山野小路,才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凌晨四点半,远方的山间天际由黑暗转为灰白,不久要日出,又是崭新的一天。
“先生到了。”司机提醒坐在车上呆望着窗外的客人。
“谢谢!”欧阳炵回过神,赶忙跨下车。
他站立在被群山环绕的小学外,透过老旧的铁栅门,可看见狭小的校区景物,正前方是个两百公尺的泥土操场,操场的升旗台后方,紧邻一排老旧的两层楼教室。
据调查,在这里任教的小静,就住在学校提供的教职员宿舍内,想到她此刻身处在前方建筑物里的某个空间,他已迫不及待想去见她。
一看学校大门仅是一道低矮的铁栅门,连个守卫室都没有,而环绕学校的围墙并不高,一般成人皆能轻易攀爬而入。
想到她一个人住在这种毫无安全保障的地方,他不禁忧心仲仲,伸手攀住铁栅门,翻身跨进校区内。
他快步穿过操场跑道,穿过操场中央的篮球场,球场两边的篮球架早已生锈,连球框也已扭曲。
穿过老旧的小升旗台,近距离看见老旧的房舍,欧阳炵更为讶异。一排仅有六、七间教室的建筑物,每间教室的窗户皆不完整,失去玻璃的便用报纸、纸箱挡着,甚至直接让它空着,可以直接瞧见教室里的景象,老旧的木头桌椅、倾斜的黑板,别说冷气,连支吊扇都没有。
欧阳炵拢起眉头。这种宛如废弃的学校怎么能教书?更遑论住人。
小静这九个月就住在这种鬼地方?
他愈想愈难以接受,为她的困境心疼不舍。
当他要走往楼梯,上二楼教室探看时,突然听到从教室后方传来声响,他于是从楼梯间的走廊快步穿越到建筑物后方。
蓦地,神情一怔。
他看见一个女人背对他,一头短发,身穿短袖上衣及休闲裤,手里拿着一盘饲料,正在喂养鸡鸭,而旁边紧跟一只猛摇尾巴的黑狗。
鸡舍两旁,几棵高大的美人树伫立,秋天开花的美人树,茂盛的枝干缀满绽放的粉色花朵,数只早起的麻雀与白头翁停在树枝上跳跃,叽喳啁啾。
不远处的山峦,天际早由灰白变幻为桔红色彩。
忽地,晨光乍现,耀眼的晨曦,迤逦万丈光芒于群山幽谷间,映出苍翠清新的山林景致,宛若世外桃源。
他想起小静曾教唱的闽南语童谣,描述纯朴恬静的乡野晨间,眼前的景色,比幻想的更为幽美罕见。
站在女人身旁的黑狗,忽地发现他的侵入,朝他的方向吠叫起来。
女人一转身,蓦地瞠眸怔愕。
“小静!”欧阳炵没料到眼前的女人正是他要找的人儿,霎时也惊诧不已。
方才她的身影置在清晨的白雾中,还有些灰蒙蒙,这会儿朝阳初升,映出一张在他梦中出现无数回的清丽容颜。
“炵、炵大哥?!”宁静海不敢置信,怀疑眼前的他只是常在梦中出现的幻影。
欧阳炵跨步上前,无惧一旁龇牙吠叫的黑狗,他张臂便将她搂紧怀里。
“小静,我找你好久。”他汲取她的发香,感受她的心跳,害怕怀里的她仅是幻像。
“炵大哥……”被他紧拥在怀里,她既讶异又紧张。他怎么会找到她?又为什么来找她?
“小静,对不起,跟我回去好吗?”他声音轻颤的问。千言万语想向她倾吐,想乞求她的原谅,却更急着想将她带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