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头疼、胸口痛,全身都难过,你这个不孝女……”秦秋莲哀叫哭喊着推开宋隐儿的手。
“啊!”粥食整碗撒倒在宋隐儿手臂上。
宋隐儿看着脏污的衣衫,只能庆幸,这粥早已冷凉,否则她身上怕不再多几个伤口吗?
“……娘不是故意……”秦秋莲把自己缩到榻边,搂着被子嘤嘤啜泣着。
“我再去添一碗粥,你喝完才吃药,好吗?”宋隐儿硬挤出笑脸说道。
好不容易,秦秋莲喝完半碗粥,骨瘦如柴的手腕紧抓着丸药,迫不及待地咽下。
宋隐儿安置娘躺下之后,她换了件衣裳,收拾好房间后,走出房门。
久违的阳光照在她青白小脸上,映出她眼底的熠熠泪光。
宋隐儿坐在石头上,拿出一块干冷的饷饼咬了两口,听见远处传来的琴声。
那是师采薇的琴声吧!精准却没有感情,就如同弹奏着一般,这样的女人最适合拓跋司功那种冷血无情的家伙。
宋隐儿想起他那对曾经只对她含笑的双眸,一口饷饼哽在胸口,用力咽了好几下才吞下去。
她当时说他没有人性,是否太过直言呢?西夏人民生性强悍,拓跋司功若不是以强势手腕治理,如何能镇压得住那些年纪足以当他祖父的长老呢?
她只要装作什么都不知情,就可以继续专享他对她的专宠啊!那样总强过她如今英雄无用武之地,每一天都过得漫长无比来得好吧!
“去他奶奶的熊!若是老娘有法子那样是非不分,我就不叫宋隐儿!”宋隐儿诅咒了一声,大口咬了一块饷饼。把它们当成拓跋司功一样地咬着。
“宋姑娘。”宋伦上前看着两颊被冻得通红,脸蛋也瘦得只剩一对大眼的她。
“宋伦,你的伤寒好点儿了吗?”宋隐儿笑着站起身。
“好多了,多谢宋姑娘昨天熬得姜汤。”
“举手之劳而已。对了,今儿个清晨,府里闹哄哄的,究竟发生什么事情?我问过灶房里的大婶们,可没人愿意跟我说话。”她一耸肩,无奈地说道。
“昨晚一名归顺大宋的西夏商人假意来劝降,目的却是为了要偷取首领大印,准备假造首领通宋的文件,好让西夏内部混乱,没想到被首领抓个正着。
“后来呢?”
“他死了。”宋伦淡淡地说道。
宋隐儿打了个冷颤。“你们这里没有王法吗?人命怎能如此草率对待?”
“在我们部落里,首领没有无所不能,他不开心。”宋伦一急,脸上几道伤疤随之扭曲,更显得骇人。
“他一天到晚处死人,会开心才有问题。”宋隐儿咕哝道。
“如果不是首领,他们会死得更痛苦。”宋伦急忙地解释道:“首领不开心是因为你。”
宋隐儿点头,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
“非常好,因为老娘也因为他而非常不开心。”她大笑出声,到了西夏之后就数现在心情最好。
“你可以送东西给首领吃。”宋伦抓抓剃光的前额,只想得到这个方法。
“你是要我跟他求和?”
“他最近吃得很少。”
宋隐儿不语,因为这事她已经听灶房的人说过很多回了。
她们说首领近来胃口很差,除了汤之外,其他餐食几乎都退了回来。长老们说,首领要是再不吃东西,就要责罚厨娘了。
老实说,她偷看了几次拓跋司功退回来的餐盒,除了空的汤钵和些许青菜被拨动了之外,其他东西几乎都是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
她告诉自己,她不是关心他,她只是技痒,不想浪费一身的好本事。
“首领如果身体不好,对姑娘完全没有好处,那天也是首领默许我到沙漠里救姑娘的……”
“宋伦,你现在是在威胁我?”宋隐儿鼓起腮帮子瞪着宋伦。
宋伦手忙脚乱地摇手。“首领若是不在了,就没人能保护姑娘了。”
宋隐儿红着眼眶,笑着说道:“宋伦,你人真好,比我亲生哥哥还好。”
“宋隐儿,你躲到哪里逍遥了,还不快出来做事!”
灶房里管事厨娘的吆喝声从远处传来。
“我在这里。”宋隐儿扬声大喊,对宋伦点点头,暗示他离开。
宋伦一个闪身,转入一条林间小径。
“六王爷勒尼则到府里拜会首领,总管怕婢女不够,要我从灶房里多挑两个年轻女子帮忙端菜上去伺候。”管事厨娘说道。
宋隐儿一听有机会见到拓跋司功,心里当下便忐忑了起来。
“首领不会想见到我。”她低声说道。
“要不是我正巧派了两名婢女出去买东西,我也不会找你出去。而且,首领从不看这些婢女的,你只要安分地低头站在最后面,别找麻烦就是了。”管事厨娘大声说完,瞪了她一眼。“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到灶房里候命?”
宋隐儿点头,跟在管事厨娘身后往前走,脚步却不知何故突然变得轻快了起来……
第7章(1)
宋隐儿一走进帐蓬,便瞧见了拓跋司功——
他坐在披着兽皮的主座之上,听着一个剃光前额发、蓄着西夏长辫的王爷说话。
拓跋司功的后方坐着欧阳香与师采薇,前者低头吃东西,后者则坐得直挺,冰亮目光直视着下方,很有当家主母气势。
只敢瞧拓跋司功一眼的宋隐儿,垂眸走在婢仆最后方,只觉得身为五百户的部落首领的他,坐拥着财富及妻妾,俨然就是个高不可攀的君王。
宋隐儿在远处宴席上放下金碟、玉盅,转身就要离去。
拓跋司功原本不该看到她的,可他在看见婢女送上的白糕时,他突然抬头——
他瞧见她瘦削的侧脸,瞧见她一脸憔悴,瞧见她连看都不敢看他的落寞姿态。
他的胸口像被狠砍一刀,他张口喘气,听见自己说道:“谁准她进来的?”他冷颜看向总管。
宋隐儿蓦地抬头,双眸对上他黑洞般的双眼。
谁也没移开目光。
“大胆,小小婢女也敢直视首领!”总管气急败坏地夺下宋隐儿手里的餐盘,直接将她揪到后头。“还不快点出去……”
宋隐儿手腕上的冻伤被总管这么一扯,痛得她用力咬住唇,免得痛哭出声。
拓跋司功看着她隐忍痛苦,整个身体里开始涨满了莫名的怒气,恨不得将总管乱刀砍死。
“这道点心是哪个厨娘做的?”原本正兴致勃勃吃着糕饼的勒尼则王爷,此时突然开口以西夏语问道。
总管一见王爷皱起眉,立刻找来站在门外的管事厨娘询问。
“是她……是她……”管事厨娘怕惹祸,直接指向宋隐儿。
宋隐儿看着管事厨娘,也不出声反驳——这白糕是她之前教管事厨娘做的,并非她亲手所制。
拓跋司功看着餐桌上那块切成方形的白糕,知道这不是宋隐儿所为。她压的白糕整齐如玉带,却又软如绵,切片薄如纸,不是寻常人做得出来的手艺。
“做得好!快快过来!本王有赏!”勒尼则一拍桌子,拊掌叫好。
“还不快去领赏。”总管催促宋隐儿上前。
宋隐儿走到王爷身边,低声用不熟练的西夏语说道:“谢王爷。”
“我还以为美人都坐在首领旁边了,没想到这里还有一个,可惜清瘦了点!”勒尼则将她上下打量过一会儿,觉得她一对黠亮大眼有别于其他女子,看来颇是讨喜。“不知道首领从何找到这样的美人,我拿二十头骆驼跟你换。”
“不换。”拓跋司功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