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等到明日,我爹现在正在前头等着,不如谷主跟着如意去一趟吧。”她边说,目光不客气的再次飘到苍白的李舞扬身上。
这是自己第一次如此近看李舞扬,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她的娇小脆弱确实令人印象深刻,微扬的嘴角,甜甜的表情,眼睛大而清澄,纵使现在身负重伤,却别有一番夺人心魄、弱不禁风的风情。
作为一个女人,连她都忍不住多看几眼了,更何况身为男儿的柳岩枫。
但凡人俗胎,再美的花容月貌也禁不起岁月的摧残——她姜如意则不同。
她有近千年的功力,又是狐族长老的掌上明珠,举世无双,有着李舞扬终其一生也比不上的风采。
她与梦魂谷的所有人都同样背负复仇雪恨的重责大任,柳岩枫不仅是谷主,更是他们的精神依归,他代表着生死未卜的狐主及芳魂远去的公主,所以不容许有半点差池。
只是,自从他认识了李舞扬之后,整个人都变了——
擅自出谷,像个呆子似的等待,只为了与这凡人共享一块平凡无奇的梅花糕;从不求人,却为了李舞扬纾尊降贵,变得连她都觉得陌生。
而身为梦魂谷的谷主,他竟带头坏了规矩,不但带凡人进谷,如今更要迎娶这个凡人女子为妻,更重要的是,她的身份还是帝王后裔,与她们狐族有着难解的恩怨情仇。
“谷主,”姜如意知道柳岩枫一向吃软不吃硬,于是放柔自己的声调,轻声劝道:“这么多年以来,爹不停想方设法,试图替谷主寻求长生不老之术,但谷主现下却不顾反对迎娶凡人为妻——别说爹和族人了,就连一向都站在谷主这边的如意也无法谅解。”
第10章(2)
李舞扬困惑的眨着眼。她虽然受了伤,但脑子并没有糊涂,她把姜如意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长生不老?凡人?这是什么意思?
听到姜如意的话,柳岩枫无言以对,毕竟是他坏了规矩在先,他难辞其咎。头一低,正好对上李舞扬一脸困惑的神情,他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
“你退下吧。”柳岩枫开了口,不想任何人打扰她休养,更不想让她被牵扯进太多的恩怨中,这是他保护她的一种方式,“我一会儿便去向长老赔罪。”
姜如意的手紧握成拳,目光冷冷的扫向眼前的一对爱侣,她很清楚谷主的让步不是因为被她说服,而是不愿再李舞扬面前多谈自己的身世,简单的几个动作、几句话,已一再显示他对李舞扬的保护。
他话一出,站在不远处的崔昂立刻上前,“小姐,请。”
姜如意压下怒气,淡然开口,“谷主不宜跟‘凡人’太过接近。若让她们知道你的身份,只怕会若来杀身之祸。如意的话,还请谷主三思。”
语毕,她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看着她婀娜多姿的背影,李舞扬不由得赞叹,“这姑娘真美,不过看来脾气不太好。她是谁?”
“她是姜如意,”柳岩枫淡淡的说,“是长老的掌上明珠。”
“原来是长老的掌上明珠啊……”她思索了一会儿,“可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改天再说吧。”他拍了拍她的面颊,没有正面回答。
方才姜如意的一段话,令柳岩枫黑眸一沉,似乎又看到多年前那可怕的一幕——一个道人拿着一把长枪,狠狠的刺进他母亲的身子!直到现在,他仿佛还能听到母亲临死前痛哭的哀号。
多年前的屠杀是残酷的事实,更是他一生难以逃脱的梦魇。
他很清楚,这一切都因于钦天监里一个小小官员的几句谗言——当今太子被狐妖所迷惑,所以才会对至高无上的天子之位不屑一顾,不愿当一名“身着龙袍的囚犯”。听闻此话,皇帝大为震怒,因此才下令歼灭狐族。
想当初,狐族上下是多么的自傲,把皇帝的御令当成笑话看待,只因狐族一向介于仙和妖之间,大多具有法力,岂会如此轻而易举就被歼灭?
只是没料到,皇帝竟还真的找到不少高人,将他们狐族的栖息处一一毁坏,用火烧了一座又一座的山,令逃脱不掉的小狐死伤大半。
当年那个小小的钦天监官员也立下大功,成为一朝国师,权倾天下。
柳岩枫当年虽逃过死劫,但却逃不过久缠的恶梦,一场疯狂的屠杀,成了压在他肩上最沉重的担子。
他长长的呼了口气,微敛下眼眸。他是拥有一身好医术,但却没有法力,更没有千年修行。他的亲爹是凡人,而他也与凡人无异,生老病死,凡人该经历的他全都逃不掉。
他接受这样的结果,只是长老不放弃,谷里的族人也希冀他找到长生不老之法,让他可以守护狐族生生世世。
若守护族人是他的责任,他愿意用生命去努力,但他其实不奢求长生不老,心怀千年之忧。
烛火的阴影投射在他俊秀的侧脸上,李舞扬专注的看着他,手轻搭在他肩上。“在想什么呢?”
他回过神,目光对上她清明的美目,瞬间千头万绪。最后,他淡淡一笑道:“我在想过去,像我娘亲当年为保我一条命而奋不顾身的模样。那时死伤无数,而开启悲剧的缘由竟只因一句谗言。”
“谁有那么大的能耐?”
他顿了一下,老实回答,“国师。”
她眼神一黯,“你指的是……和卓?”
他轻点了下头。
李舞扬不仅想起伶姨总对她耳提面命的事。伶姨提过和卓,但只有简单几个字形容——此人不善。伶姨要她若真有天遇上这个人,有多远就得躲多远,不管任何人问起,都不能提及自己的亲身爹娘姓啥名谁……
“我不喜欢这个人。”和卓这个名字,令她打心底感觉不舒服。
“你见过他?”
她摇头,“没有,我与伶姨都没见过。我们没有显赫家世,身份又低下,所以无缘进宫,自然没机会见过国师。”
“那为什么不喜欢此人?因为谨王妃?”他也知道谨王妃是国师的表妹。
“不,”她摇了摇头,“跟母妃没有太大的关系,伶姨的话只是推脱之词。”
“推托之词?”
李舞扬嘟起嘴,眨着眼睛,“是啊,这是一个秘密。”
他眼中带笑的看着她俏皮的模样,不过她接下来的话,却令他怎么也笑不出来。
“我亲生爹娘的死,跟他也脱不了干系。”
他眉头微蹙。她爹娘的死跟和卓也有关系?这倒是他始料未及的事。
“你爹娘是谁?”
“这又是另一个秘密了,虽然伶姨说过什么人都不能说,但你是我未来的夫君,告诉你也无妨。”她压低自己的声音,爬起身打算在他耳际低语,却不小心扯到了了身上的伤口,痛得她哎叫起来。
“你真是……”他险险扶住她,眉头锁得更深了,流露出对她的无奈,“别乱动,若是伤口又扯开,你就有罪受了。”
俏脸因为痛而涨得通红,但她依然不顾一切伸出手抱住他,手指轻抚过他眉心,“我不喜欢看你皱眉的样子,我要你开开心心。就算过去曾有不开心,那也都过去了,重要的是未来,我会一直陪着你。”
听到她的话,他心头一暖,“话别说得太早,不怕我不是人吗?”
“不怕。”她一笑,娇嗔的看了他一眼,把他的话当玩笑,“我只知道你是我爱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