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被算命师说命格带煞的孩子,偏偏又不讨人欢心,被舍弃并不意外。就在母亲好不容易怀上第二胎时,那个家已无他容身之处。他们总是日日恐惧,想着算命师的话,担心他这个不祥的孩子何时会害得他们家破人亡。
他们宁可留下母亲腹中才两个月大、未曾谋面的婴儿。
与他不同的是,那孩子一出生便让家中大发横财。
那年,他六岁。
发生了什么事,他已经不记得了,也或许是刻意不去记,总之,那日父亲骂他是灾星,再也容不得他。
而后,她再度出现。
那时她对他的父母说:“你们确定不要他?不后悔?”
父亲说:“我为什么要后悔?从这个孩子出生到现在,我家里没有一天平静过,他是生来要克死我们全家的——”
难怪,他不哭不笑,总是冷眼看着他们,冷冷地,看着这个家衰败;冷冷地,一双没有感情的眼睛,看得人发毛。
而母亲,毕竟怀胎十月,不是没有感情,也试着去爱过,只是这孩子真的让人疼不入心。她克服不了算命师的话,说他是恶鬼转世,将会毁了她的家……
“世人哪……”太过肤浅,总是只看表面。孙旖旎似嘲弄、似讽刺地笑哼。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总有一天,当你们懂了这句话,我要看你们悔恨莫及,跪着向他忏悔认错。”
她在那一天,带走了他。
从此,他与原生家庭断了牵绊,长达十数年,不曾再聆听关于他们的任何消息……
***
清晨,天才刚亮,慈心育幼院已经展开一天的生活。
通往厨房的门开启着,男子将采买回来的食材一竹篓、一竹篓地搬下小发财车,这些足够供应育幼院一日所需。
处理好后,他先回房冲个澡,洗去一身的汗水,然后再出来帮院长打理一些较粗重的工作。有时,一些比较爱赖床的小鬼头们,他会一手一个将他们一一拎下床,监视他们确实完成刷牙、洗脸的动作,直到在餐桌上坐好。
这时,也差不多该进厨房将一锅锅料理好的食物端出来。
育幼院里的男丁不多,大多数在成年以后,都会选择进入大都市求职,比较不忘本的,会在假日时回来看看老院长,若是小有成就,也会定时捐上一笔钱,维持育幼院里的开销,再加上院长年纪大了,体力大不如前,因此有需要他的地方,他总是尽可能地去帮忙。
直到入夜,才是真正属于他的私人时间。
才刚洗完澡,在桌前坐下没多久,敲门声便响起。
回头看见院长,他主动迎上前去。“有什么要我做的吗?”
“没事、没事。”老院长拍拍他的手。“凤遥,你忘记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他思索了下,目光落在她掌心。
即便不记得,看到院长手上的物品,也该想起来了。
老院长笑了笑,将包装精美的礼品摆放在桌上。“这是她送给你的,她在游戏室等你,如果你想见她的话。”
他不答,一如往年的沉默。
心知这孩子心里的伤,院长也没逼他,如实传达后,便回房歇息了。目送院长离去后,他回到桌前,开启电脑,接续昨天写了一半的电脑程式。
修掉几个程式漏洞,目光停留在萤幕前专注凝思,一面探手搜寻右手边的茶水,指尖碰触到陌生的方盒,他顿了顿,移目望去。
十八岁,生日快乐。
窜上脑海的,是她最后停留在礼盒上的思绪。
这句话由她说来,多么讽刺。
他看也没多看一眼,执起方盒朝漆黑的窗外丢出。
他臂力很好,方盒丢得很远,远到看不见。
他不在乎里头的物品是价值连城或一文不值,她给的那些,他从来都不稀罕。
波澜未兴的面容再度移回电脑萤幕前,仿佛方才什么事也没发生。十二点整,他关了电脑,准时上床就寝。
***
他看起来,还没消气呢。
床上男子进入深眠状态之后,窗边一抹形影缓缓聚现。孙旖旎撤了隐身术,由黑暗中走出,站在床前凝视他沉睡的面容。
“真是伤脑筋……”她有些苦恼地低哝,扳着手指细数了下,从七岁到现在,足足扔了她十一次的生日礼物,他还要气多久啊?
说是这样说,她依然手脚俐落地爬上他的床,钻进被里攀住他的身子,完全不认为在对方不鸟她的情形下,还硬巴在人家身上是一种死皮赖脸的行为。
这一贴近,才留意到他的不对劲。
他浑身透着高热,俊秀容颜泛着不寻常的红晕,呼吸浅促,心律又急又乱……
不对,他身上有不干净的气味!
她凑上他颈脖间嗅了嗅——
是魅香。
花妖用来吸引蜂蝶,使人动情而深陷情欲迷障的魅香。
不只花妖,更早之前,什么妖魔鬼怪都有。凤遥如今虽是肉体凡胎,但本质上仍具仙骨,对那些妖魅而言,简直是美味佳肴一道,所以她才会送他“辟邪”呀,谁知他连包装都没拆就扔了……
她哀怨地咕哝,手腕一翻,那只被他丢弃的方盒赫然出现在掌心。这通体澄澈、泛着琥珀色光芒的坠饰,名唤“辟邪”,她可是为了他,才厚着脸皮硬向钟馗大哥拗来的耶!为了它,她还和钟馗拼酒,足足大醉了三十日才醒来……
她叹气,俯身凑上暖唇,吮出那股在他体内作怪的邪气……
第1章(2)
***
热,好热。
他浑身沁出汗水,几乎以为自己要在这样的高温之下融化时——一股突兀的冰凉流进体内。
冷热交错的矛盾令他眉心深蹙,不由自主呻吟出声。
也许是临死之前的幻觉,眼前出现一片皑皑雪景。
真的是幻觉吧!不然台湾怎看得到这种覆盖了整座山头的雪景,峭壁、悬崖、竹屋、曲桥、莲池、灵狐,活脱脱就是古装戏里才看得到的场景……
体内升起的热主导了他的意绪,他放任灼热欲念流窜,翻身覆上柔软女体,入侵属于女子特有的温润美好。
像是已做过千百回,女子修长细致的肢体缠腻着他,将他迎入躯体更深处,笑着、喘息着,啃吮他唇瓣,像只贪欢索怜的猫儿。
而他,揽紧女子纤若无骨的腰身,加快入侵的频率,聆听她在耳边断断续续的娇吟,情欲浮沉间,缠嬉追逐……
更早之前,他一直是一个人。
从这座山的灵气孕育他开始,他只知道要守护灵山的一草一木一生灵,他具仙质,却不入仙籍,他不看重这些。
偶尔,魁星爷来找他下棋;偶尔,降龙尊者带瓶好酒邀他品尝;偶尔,东海龙王也会送些龙宫里的奇花异草给她……这些人总问他,自己独身,不寂寞吗?找个伴吧……
连月老都问需不需要替她作个媒……
他从不认为自己是寂寞的,从不觉得需要人陪,直到她,这个可爱的小东西出现了,他才觉得,有个伴其实不错。
尤其,她软软身躯偎靠而来,撒娇缠腻的可爱神情教人喜爱极了。就因为五滴精血,赐她五百年修为之恩,从睁开眼那一刻,见到的便是他,于是她固执地视他为主,为他打点起居,晨昏相伴。
连名字都是她给的。
“云髻飘萧绿,花颜旖旎红。双眸剪秋水,十指剥春葱……”他喃吟,赞叹她的美丽。
她,宛如初生婴孩,冰肌玉骨肤胜雪,睁大明眸望她,朱唇轻启,牙牙学语地发声。“旎……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