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的休息复健,够久了,敬尧,你该回公司主持大局,一间公司不能没有能做主的人坐镇。”不是慈父的口吻,魏先生看着变了一个人的儿子,说得语重心长。
“公司?”魏敬尧闻言脸全皱成一团,再看向和母亲说话的华巧卉,想也没想地否决。“我才不要!”幼稚任性不负责任的态度,就像个孩子。
魏先生似乎早料到他会有这样的反应,轻轻一笑,啜了一口红酒,让红酒在舌尖上停留一会儿,感受红酒的味道才咽下。
“开开心心、轻轻松松过日子是很好,但人生,不是只有开开心心而已。”退休多年的魏先生,说话的内容,语调,依然让人不禁胆寒。“我从小就告诫过你,说谎很麻烦,说一个谎,要用一千、一百个谎来圆,诺言被拆穿了,代价高得让你承受不起。”
一抹迟疑闪过魏敬尧的眼,快速得几乎以为错认,眨眼之间,他又回复那副憨厚如犬的笨蛋笑容。
“我才不要去公司,无聊死了。”
魏先生被儿子这句话呛得酒都快喷出来了,似笑非笑地看着儿子任性的表情,不禁失笑摇头,“无聊吗?还是相信自己一手创立的公司体制,就算两位主事者不在公司坐镇,依旧营运自如?”
“爸,我要酒,我要喝。”他拿出空的酒杯,向父亲讨酒。
“看来你对于当一个笨蛋,非常得心应手啊。”魏先生冷冷笑道,执起酒瓶为他添酒。
魏敬尧执起酒杯的架式像个老练的品酒名家,摇晃高脚杯再闻其香气,含一口红酒在口中让味道扩散,品味这款红酒的香气,风情,最终咽下,嘴角满意地上扬。
“唔。”他呶嘴挑眉,看着手中的酒杯。
魏先生自然不会错认从小被他用红酒灌大的儿子,当饮到风味绝佳的红酒时,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他不着痕迹地笑,为儿子空了的酒杯再次注满酒。
“你的脸皮……是不是松掉了?”像问今天天气如何似的语气。
魏敬尧闻言立刻捧着自己的脸,一做出这种举动后他的眼中闪过一抹厉色。
“爸,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可不可以不要讲这么高深的问题?”顺势抱着头,一副很痛的模样,“我头好痛。”
魏先生看儿子那副样子,再看向餐桌方向,正好与抬头的华巧卉照面,小丫头对他恭谨地点头示意,平凡无奇的五官上本来漾着甜美的笑容,在看见魏敬尧的举动后笑容一垮,立刻冲过来。
“臭小子!”他忍不住朝装死的魏敬尧偷偷踢一脚,暗骂这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死小子。“你最好想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别说老爸没提醒你,搞砸了,你就死定了。”
“敬尧,你怎么了?头痛吗?”华巧卉心切不已地关心询问,一下摸摸他的头,一下摸摸他的脸,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魏敬尧五官皱成酸梅脸,以非常不顺手的角度抱住身前的华巧卉,脸靠着她的肩膀,嘴里不断地喊着,“我头痛!”
在她看不见的另一面,朝挑眉讪笑的父亲投以一道精明的眸光,但很快地消失不见,再度回复憨傻如小孩的姿态。
那一眼告诉父亲,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第3章(1)
在万籁俱寂的深夜里,魏敬尧悠然转醒。
他睁开眼,看着天花板那一盏白桦木电扇,好像是他在米兰家具展看上,特地空运回国的知名设计师作品。
缓缓转动脖子,看向身旁,在他的臂里熟睡的华巧卉,睡得香甜无防备。
他伸出另一手,爱怜无限地轻抚那熟睡中的容颜。
像是从一场做了很久的梦中醒来,昏昏沉沉的,在迷雾中看见唯一的亮点,她!
“唔……”她在他怀中发出咕哝声,睫毛轻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有一双他见过最澄澈的水漾眼眸,才睁开眼睛,就对他展露世上最美最甜的笑容,伸手触碰他脸颊,沙哑的嗓音带着睡意,轻声道:“怎么醒了呢?又做噩梦啦?”
她有些粗糙的手在他脸上游移,轻柔地抚摸他的脸颊。“那只是梦而已。”
他被这温柔甜美的抚慰治愈了,情不自禁地闭上眼,像一头被抚摸得舒服的大狗,磨蹭着她的掌心,要求更多的爱怜。
“睡不着。”光是看着你的的脸,就不想睡。
“又胡思乱想?快睡觉了。”华巧卉笑弯了眼,神情难掩爱怜。
魏敬尧学她的动作,大掌抚摸她的脸,她的脸在他的掌心下显得娇小,拇指滑过她的眼睫,她的鼻尖,她带着弯弯笑意的唇。
让她枕着的手臂收拢,让她更贴紧胸膛,在她尚未意识到危险之前,先一步吻住她的唇。
“敬尧少爷,唔……”她昏昏沉沉,被吻得嘤咛娇喘,抵挡不住他的步步侵略。
将娇小的她压进床褥间,微撑起上半身,他边吻边细看起身下女人的脸。
平凡毫无半点美色可言的五官——当然这是以他向来交往的女性标准来看,但是这一张脸却让他……很安心,爱不释手,小心翼翼珍惜万分,忍不住一吻再吻,吻上瘾,让自己唇齿间全是她的气息,也让自己的气息充斥她鼻息间,让她只想着他。
大概一个半月前,也是像这样,一个突然苏醒的夜晚,他睁开眼睛,看见被自己八爪章鱼般缠绕拥抱在怀中安睡的她。
他的过往如一部长片,三十二岁的人生以三十二倍的速度在眼前快转。
父母、同学、大学死对头变成了共患难的好友,出国拿硕士、创业、学成归国,Case、客户,像陀螺似的转个不停。
穿插在这些画面中有许多面貌姣好的女子,他历任或者同时结交的女友们,在他车祸脑部受伤、失忆、心智退化、失去正常人的行为能力,被医生判定可能一辈子都会这样,更有可能再恶化时,这些口口声爱他、不会离开的女人们纷纷逃离。
原本他的女友们还在病床旁大打出手,像一群饥饿的狼争食,而他正是她们争夺的好块肥美的肉。
还记得当初清醒时,什么都不知道,对眼前世界陌生的自己,内心害怕惶恐,连自己吃饭都弄得满身狼狈,挫败难堪,身边没有一个人陪伴。
自厌自怨,把自己推向绝望谷底时,她出现了……
“不可以再亲我了!”华巧卉被吻醒了,躲开他越来越放肆的吻,她黑白分明的大眼蒙上一层水亮,唇被吻得红肿,双颊酡红,含羞欲滴的模样,让魏敬尧泛起难以言喻的情潮。
他喉结滚动,压抑翻滚的情潮,但还是压抑不了想占有她的念头,情不自禁地捧着她的脸,无视她羞窘的推拒,俯身亲吻她水艳的唇。
一吻再吻,完全不掩饰对她的渴望、喜爱。
“巧卉……”动情地呼喊她的名字,唇开合间含住她的唇,一个深吻一声呼唤。
他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一直以来站在最高点的他,习惯了身旁围绕着人,巴结、奉承地等他垂青,从来不曾有人给他不耐烦的厌恶脸色。
然而一场车祸让他落魄了,忘了自己是谁,行动迟缓,连医生问他三加三多少,他都要想一会儿扳手指才算得出来,大脑中分散细碎的血块不只让他失忆,还让他像个五岁幼儿,连医生都不敢保证他会复元还是恶化,他要人照顾的情况,可能延续一辈子。
直到那时候才发现,表面上爱他不能没有他的女人,其实背地里都恨他,最后留在身边照料他生活起居,耐心鼓励他,陪他适应生活的人,是他一直忽略的……司机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