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一片沉默。小桃怔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而乔眠风……没有再言语。
他只是看着她,万千心事尽在眼眸之中,让她依旧迷惑,不知所以。
而后,他缓缓往门外踱去,步履沉重,足下似有千金重,满腹心事不堪负荷。
他就这样头也不回地离去,夕阳晚照的房中,不曾有过他探望一般,空荡冷绝。
“主子,我再到厨房替你重煎一碗药吧。”半响过后,小桃怯怯地说。
“不……”小宁轻轻摇头,“不必了,我没事……”
“主子,你吓死我了!”小桃吁出一口气道:“爷把你抱回来的时候,你全身湿淋淋的,脸色苍白,府里的人都说你活不了了。
“他先救了谁?”她冷不防地问。
“什么?”小桃一怔。
“我跟永玉格格同时落水,爷先救了谁?你听他们说了吗?”如此有趣的消息府里早该传递了吧?
“爷救了你。”小桃肯定地答。
“真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的确是爷亲自跳入河中把主子救上来的…”
小桃的前半句让她欣喜若狂,但后半句却马上将她打入地狱——
“可是……永玉格格并没有落水啊,”
没有吗?那么她们之间的赌约,岂不白费了?
刹那问,她什么都明白了,她这个傻瓜,中了永玉格格的圈套!
因为永玉格格的诱骗,她故意沉到幽暗的河底,但爷不知道那个赌约,他只会觉得她心计太重,哄他来救她,博他的怜爱。
呵,她真是白痴!怎么这样轻易上当了呢?只怪她太过爱他,又孤独无助,才会一时失了准。
现世报来得好快,他非但没有半分怜爱,还责骂了她…活该!
她又要流泪了吗?然而,这一次,她只觉得怅然空洞心酸到极致,居然哭也哭不出来了……
“丫头,怎么愁眉苦脸的?”太夫人发现小宁的异样,和蔼地笑问,“身子好些了吗?”
“早就没事了……”
距离上次溺水,已经过了一个多月了,这段时间以来,她没再见到爷,听说他生意很忙,应酬很多,总是很晚很晚才回到府中,在书房歇下。
“你跟风儿还在闹别扭?”太夫人观赏着池中的鱼儿,闲闲地道:“真不懂你们年轻夫妻,放着大好时光不珍惜,等到像老太婆我这般年纪,眼睁睁看着老伴儿离去,后悔也来不及了。”
“听说太老爷在世的时候,与祖奶奶的感情好得很,我们哪比得上呢……”小宁很羡慕,却不免也有些心酸。
“祖奶奶跟你说些悄悄话,”太夫人笑道:“其实,当初我嫁进乔府的时候,并不是配给你太老爷。”
“什么?”她有些错愕,“那……是嫁给谁?”
“你太老爷的小弟弟,当时只有八岁。”
“八岁?”小宁瞪大眼睛,感到不可思议。
“我那小丈夫死后,才嫁给你太老爷的,当年还有人说我俩是通奸乱伦呢。”
太夫人缓缓道:“说起来,我当年的际遇并不比你好,你太老爷于我也有许多矛盾误会,现在回想起来,最终能得到幸福,唯有靠两个字——”
“哪两个字?”她静心听着。
“执着。”
“对,有时候,面前仿佛有万般阻碍,然而在克服之后,会庆幸自己并没有放弃,否则也不会在山穷水尽看到柳暗花明。”
真的吗?如果她一直守着爷,耐心等待,真的能赢得他的青睐,等到阳光明媚的春天吗?
她很怀疑……真的,很怀疑……
“过两天是永玉格格的生日,乔府会派女眷登门献礼,太夫人忽然道:“本来我想叫周嬷嬷去,可惜单派个管事似乎投什么礼貌,还得辛苦你跑一趟。”
永玉格格?一提到这个名字小宁万分忐忑,每次和她碰面都会出事,如果可以,她真想避而不见。
“明白了,我会准备好礼物的。”她垂下眸,只得如此回答,身为乔家的如夫人,不可能事事只想到自己,还必须顾全大局,“太夫人一说话问,只见周嬷嬷自池塘另一边匆匆忙忙地绕过桌。
“出什么事了?”太夫人蹙眉间。
“上次那位……宫里的贵人,又来了……”周嬷嬷低声答。
佟贵妃?小宁猛然抬眸,这才忆起,“对了,上次是我说的,等她感到没那么痒以后,再来让我看看,”
“这事我不管,丫头,全权交给你了。”太夫人拍拍她的手,
“祖奶奶放心。小宁会处理妥当的。”
小宁心不会意,扯开浅笑,努力笃定心神后,随着周嬷嬷来到前院。
佟贵妃仍像上次一般,淡妆打扮,由张公公陪着,坐在偏厅里喝茶,不过,这次她的身后却多了一名青年贵公子,模样清俊虽然一身素净衣着,却掩不住天生的华贵气质,眉眼和善却又闭着一丝威严,一看就知来历不凡。
“民女叩拜贵妃娘娘。”小宁依照礼数,俯身磕头。
“快快请起。”佟贵妃连忙叫张公公将她搀扶起来,“宁夫人算起来你是本宫的救命恩人,不必如此多礼,况且,现在也不在宫里。” -
“贵妃娘娘近来可好?”小宁微笑道,看了眼她身后的贵公子,欲言又止。
“哦,这是我……表哥。”佟贵妃会意,连忙解释,“本宫让他做陪,宁夫人不会责怪吧?”
“民女这儿倒没什么不便的。”她摇了摇头,“既然是贵妃的娘家里人,想必不会多说什么。”
上次的事,永玉格格是如何知晓的,她心中仍有疑惑,却不便询问佟贵妃,但肯定有人泄了密,但到底是谁说出去的。难道是张公公吗?
“我表哥很好奇,听我说了许多缠足的异事,更想过来看看。”佟贵妃笑道:“宁夫人,你真有本事,本宫用你的法子治疗,果然好多了。”
说完,小宁向周嬷嬷打了个手势,立刻有奴婢端着热水盆子、药粉,缠足布若干条,频频上前。
“我这脚……这辈子都只能如此了吗?”佟贵妃忽然叹道:“表面上倒是挺漂亮,可一脱了鞋,连我自己都不敢看……”
“谁教你自己瞎弄!”贵公子心疼地责怪,“如果让太后她老人家知道,还不知会怎么罚你呢!”
“我这还不是为了……”佟贵妃委屈地辩驳,却不得忍住,把说了一半的话给吞进肚里。
“贝勒爷,你放心好了,”小宁对贵公子笑道:“佟贵妃这脚还有救,按我这新鲜法子每晚复缠,就能慢慢把弯曲的脚趾给纠正过来,不过时间得久一些,或许一年半载吧。”
“真的吗?”佟贵妃大喜,“原来你上次叫我再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新法子?”
“娘娘这脚是新缠的,所以还有救,可是象我们太夫人那样,缠了几十年,就没办法再纠正了。”小宁细心说明。
“恕我冒昧,想请教个问题,宁夫人自己是天足,为何却精通缠脚之术呢?”
贵公子看向她的裙下,忽然问道。
“回贝勒爷的话,”小宁大方答道:“我自幼在乔府长大,乔家最出名的就是缠足之术,没吃过猪肉,倒也见过猪走路,小时候我就想着,假如有一天不当奴婢了,主子慈悲放我回去,我就开一间医馆,专治金莲的疑难杂症。”
“呵,这样的医馆倒新鲜。”佟贵妃与公子一起笑了。
“贵妃娘娘和贝勒爷不知道,其实这些年来我们乔家很少帮人缠足了,我们自己新买来的丫头也不给缠,祖奶奶一心专研了一套舒缓足部的疗法,希望可以帮助天下可怜女子缓解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