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羽心一颤,有些不好意思地别开视线,又怕她着了凉,连忙找了帕子替她擦拭。
“你!”她解了渴,刚舒了口气,抬眸却忽然与他四目相对,惊得打翻了手中的茶碗,慌张的嘴唇半晌合不拢。
“那些奴才都是么哪去了?”燕羽忍不住怒气地扬声问。
“将军,你……你回来了?”不知眼前是美梦还是现实,若离犹豫地盯着他良久,嚅嚅地问。
“我回来了。”他微微叹息,对她换了温和而安抚的声音,坐到她的床前。
“怎么不叫人通报一声?”害得她差点被吓死。
“人?”燕羽轻哼,“这儿哪里有人?”
“哦。”若离想了想,大概明白了,“他们可能都到城门迎接将军去了。”
“公主卧病在床,他们不在眼前伺候,却擅离职守,我当重责!”他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厉气愤,他生平第一次明显的生气。
他说话之间手臂一揽,很自然将她带入怀中,把胸膛当靠枕,支撑她柔弱无依的身子。
“别怪他们……”若离轻轻依偎在他的怀中,轻声说道:“将军得胜归来,城中百姓无不欢欣鼓舞,谁想在这冷清清的院里?”
若不是她病了,也早跟着去了。
脑海中早已幻想过千万遍,想像他骑在马上,风光驰入城门,她带领万众为他接风洗尘的画面……因为,这大概是她这辈子唯一有机会名正言顺站在他身边,陪他接受这光荣的一次。
一想到这里,她心跳便像有巨石堵住,顿时呼吸一顺,她再次深深地喘息。
“嫣儿,嫣儿,你怎么了?”燕羽发现了她的不对劲,一把扶住她的腰,焦急地问道。
“我……”她说不出话来,无法回答。
第一次听见他如此亲昵地唤她,可唤的却是别的女人的名字……这辈子她有机会告诉他自己的谁吗?难道她要永远充当别人的影子?
她越想越凄楚,本来的喘息加剧,几乎快要窒息。
“嫣儿——”燕羽看到她脸色煞白,竟心慌得手足无措。
多少次征战沙场,在和敌人斗智斗勇之间,他尚可轻松保持冷静,可眼下为了一个小小的女子,他发现自己居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顾不得许多,在她即将昏厥的一刻,他忽然俯下身,衔住了她的唇。
炽热的气流一阵接一阵吹入她的嘴里,一心只想救她的性命……
在天旋地转的茫然中,若离愣住了。
她脑中一片空白,混乱之中分不清这到底是吻,还是他在送气给她,只能由他主导一切,攀着他的脖子,意识逐渐迷蒙。
而燕羽,亦忘情地投入,似乎忘了初衷,只想与她如此唇齿相依,直到天荒地老——
“唔……”
许久,许久,她渐渐恢复了理智,轻轻推了推他的肩。
再这样下去,恐怕窒息的,就不只是一个了……
燕羽似乎从沉迷中清醒,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松了手退开身子。
“好些了吗?”他仍然担心她,害怕刚才自己过于激烈的热情,加重了她的病情。
“嗯……”若离害羞地点点头,脸上一片绯红,直到脖子深处,遮也遮不住。
他舒了口气,似乎放了心,轻扯棉被覆到她的身上,
“睡吧……”他沙哑地道:“你在这儿陪你。”
陪?
若离心里顿时泌出一丝甜甜的滋味,就算他给了她再富贵荣华的生活,也比不上这个简单的“陪”字。
终于,他们可以像一对平凡的男女,彼此安静做伴,不再尔虞我诈、互相猜测,时刻提防,使尽心机……
这个字,她喜欢。
第6章(1)
这只燕,只差一双眼睛便绣好了。
所谓画龙点睛,她脑子里有一个奇怪的念头——害怕完成后,它会像传说的龙那样飞走。
曾经她是那样渴望把它绣好,系在燕羽的腰间,庆祝他得胜归来。
可不知为何,她忽然不想完成它,仿佛它是自己的一份期盼,若是完工了,盼头也没了。
虽然这并非维系她和他的信物,但自从绣了这只燕后,她与他之间明显亲近了许多。
“公主这只燕绣得真好。”慧益今日前来探望她,一见这副刺绣便大力称赞,“想不到公主还有这等手艺。”
若离微笑,腼腆地低头承受赞美。
“假如贫尼没猜错,是绣给驸马的吧?”慧益察言观色道。
“何以见得?”她偏不承认。
“这是男人的汗巾,公主若不是绣给驸马的,难道还有别人吗?”慧益抿嘴一笑。
“师太猜得没错。”她只得坦白。
“说实话……”慧益忽然将门关上,悄声道:“公主与驸马成亲这么久,到底圆房了没有?”
“啊?”若离一怔,没料到她居然如此直接大胆地问出这种事。
“难道还没有?”慧益马上看出端倪。
“师太干吗问这个……”她羞怯得手足无措。
“公主有所不知,据京城传来的消息,皇上不日就要召你们回宫了。”
“回宫?”若离大惊,“怎会忽然……”
“忽然?”慧益浅笑,“所谓三朝回门,公主算算,你与驸马成亲有多久了?也该是归宁之期了。再说驸马这一役打得漂亮,霁皇自要召他回京嘉奖。”
的确,理由如此简单,为什么她完全忘了?在偏远之地待得太久,就以为可以逃过现实的任务和复杂的局面吗?
“若要助宫主成就大业,就不能失去燕羽这颗棋子。”慧益换了低冷的口吻,“一个女人,若想牢牢拴住一个男人的心,知道该怎么做吗?”
所以催着她……圆房吗?
没错,只要燕羽成为了她的裙下之臣,就算回京之后发生什么变故,他也会誓死保护她吧?
可在忽然之间,她不愿意把他拉入这个无底深渊,宁可与他是永无瓜葛的陌生人。
“怎么了?”慧益盯着她,“不好意思了?”
“唔……”她垂眸支吾,不发一语。
“之前,宫里的人有没有教过你行房之事?”慧益问得更露骨。
这个宫,指的当然是十二宫。
她临行前,宫里的管事嬷嬷给了她许多册子,让她熟读详记,其中有关于嫣公主的大小事迹习惯,还有关于男女的闺房秘事。
“我……”若离不得不承认,“其实没怎么学会。”
在她的所知里,亲吻已是最大的极限,浑然不觉自己与燕羽的几番主动缠绵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什么?”慧益一怔。
“我只顾着去记嫣公主的事了,其他的……没时间学。”冒充的任务来得很突然,仿佛是宫主心血来潮的主意,她差点儿应付不及。
“呵。”慧益不由得笑了,“真的不懂?”
“师太!”她羞得都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了。
“不急、不急。”慧益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我教你一招,一切便可顺其自然。”
什么?身为佛门中人,居然教她这个?
她开始怀疑眼前这个师太,是否跟她一样,纯属假冒。
霁皇召他回京?
说实话,他不想回京,回去要面对许多事,都是他不乐见的。
比如,他和嫣公主的一切。
直到现在,与她的夫妻关系还是那样疏远,他真怕回京之后,宫里太后太妃你一言我一语地问起来,他会招架不住。
他们算是真正的夫妻了吗?
就连他们是否有夫妻之实他都不记得,又怎么能算数?
午夜的凉风穿堂而过,燕羽搁下手中那幅黄绫,踱步徘徊。
不知不觉间,他的步子跨出门坎,朝她的窗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