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难以置信似的,他又闭了闭眼,然而再张开时,已不见人影。
怪了……方健伟左看右看,不愿承认自己出现幻觉,但又不相信那个女人重新回到卓家。
“你在找什么?”
“我……没什么。”他想了想,摆个讨好的笑脸,安慰自己肯定是眼花,错将女管家看成那女人。“我看错了。”
“看错什么?”
“没什么。倒是你,今天没打算上班?”早上九点多,看他穿着居家背心和短裤,一派轻松,显然没上班的打算。
以往在公司,只要到了早上九点一定会看见他的人,除非应酬,否则他绝大部份时间一定都是待在公司,但他最近连着几天失常,公司已经出现许多流言,再加上他近来大刀阔斧地整顿内部,让人心生不安。
“有事?”卓兆宇神态淡漠地径自走往餐桌,却不见蓝莓人影,不由得问还在一旁的女管家。“她跑去哪了?”
“刚才方先生一到,她就往那边走了。”女管家指向一旁的长廊。
卓兆宇浓眉微扬,正忖着,身后的方健伟又严重地干扰着他。
“兆宇,你最近到底是怎么了?”
“舅舅,你到底想问什么?问我为什么解除婚约,还是问我为什么要开除陈于亮?”他脸色不耐地瞪去。“我有我的想法,请你不要干涉。”
“我不是想干涉你,问题是你解除婚约之后,印皇方面已经书面通知取消两方合作,再加上你又将陈总开除,那种开除理由实在是……”最近公司流言四起,说什么他身边有了个女人,甚至还和那女人在电梯前拥吻,更因此而决定和巧倩解除婚约,事情都走到这个地步了,他不问清楚行吗?
“难不成你要我公开表示因为陈于亮收贿背信,被公司内部稽核单位查到证据,所以被迫离职?”他面无表情,沉冷的嗓音却裹着吊诡笑意。
方健伟闻言,心间一抖,话还没问之前,卓兆宇脸色更沉地警告。“舅舅,不要说我没警告你,想偷吃也要懂得擦嘴,下次要是再擦不干净,我也没办法再护着你。”
因为他是他仅剩的、唯一有血缘的亲人,所以在公司里,只要他不做得太过份,基本上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只要他不懂收敛,继续嚣张行事,败坏集团名誉,他也会二话不说将他赶出集团。
“我……”
“你不用跟我解释,我不想听,还有,别想再利用我从印皇方面得到好处。”
有些事,他了然于心,只是不说出口,想保留的只是最后一丝情份。
他早知道舅舅和陈于亮与印皇集团走得极近,利用他和陈巧倩的婚约,和陈家有姻亲关系,得到印皇方面的人脉而不断从中收利。
方健伟一脸死灰,连气都不敢再吭一声。
“对了,你刚才看错了什么?”卓兆宇状似漫不经心地随口提起。
方健伟一顿。“没事没事,公司有事,我要赶紧进公司。”话落,便飞也似地跑了。
盯着他臃肿的躯体勉强勉强飞快移动,卓兆宇忍不住摇了摇头,想了下,朝刚才女管家说蓝莓离去的方向走去。
蓝莓走进温室里头,心跳急得快要窜出胸口,呼息乱得她头都晕了,但还是忍不住朝外头张望,很怕方健伟看清楚她,一路追着她过来,甚至会当着卓兆宇的面拆穿她的身份。
上次她就发现卓家里头除了卓家三兄弟之外,没有半个熟悉的身影,当年所有的下人管家全都换过一批,因为没人认识她,她才敢大方地踏迸卓家,却忘了他还有个舅舅……
正忖着,外头传来脚步声,她心头一惊,紧张的看着温室。这门没有办法上锁,里头更没有能够遮蔽的地方,唯一能藏住自己的地方只有——
她想也没想地踏上右侧的旋转梯,用力推小阁楼那扇门,扯着扣在门板上的铁链,不知是铁链已经生绣,还是她在情急之下逼出了肾上腺素,竟让她将铁链给扯断。
她想也没想地推开门,赶紧躲了进去。
阁楼里充斥着灰尘味与木头腐味,她正要关上门,却瞥见地面有着一片片红色的碎片,不禁疑惑地拾起,看不出所以然,但再翻看几片,目光却蓦地一震。
“结婚证书……”她呼吸困难地低喃。
她握在手中的碎片上头,写着一个卓字,让她认出那是那年婚礼,卓煜从文具店买来的结婚证书,虽说他们的婚姻不具法律效力,但是当他们在上头签字时,心里的确是神圣而真挚的。
所以……是谁?是谁撕碎了他们的结婚证书?
她的心像是被人用力扯着往下沉,不断地下沉……
“怎么一个人探险,没找我一道?”
低柔的沉嗓从底下响起,她惊诧地顿了下,略探出头,神色慌张地看向卓兆宇身后,确定没人,才微松口气。
“你在紧张什么?”卓兆宇踏上旋转梯,探手抚去她额上的汗。
“没啊,我哪有紧张?”蓝莓偷偷将碎落一地的碎片往角落里推,不敢让他看见。
“没有?”他压根不信。
她额上的汗,不就意味着她刚才是急速离开大厅?跑得那么快,想避谁?
避他舅舅?为什么?又是为什么舅舅会说自己看错?又是看错了谁?疑问像是滚雪球般越滚越大,让他难以忽视。
“……我怕你又把我抓回房间。”她别开脸,小声咕哝。
“怎么,怕我体能状态太好?”他踏进小阁楼里,坐在她身旁。
楼里的空间不太大,要容纳两个大人有点窄,想要在里头站直身体更是几乎不可能,实在难以想象当初为什么会盖出这么小的阁楼。
“……”蓝莓无言以对,脸颊绯红,就连小巧耳垂都红润得很。
“你刚才不是有客人吗?”
“客人?”
“就是来找你的人。”
“他是我舅舅,你不认识他?”
“不认识。”
“是吗?当初我没介绍你们认识?”
她摇了摇头。
“他回去了,只是拿一些公事来烦我而已。”他轻描淡写地说,看向温室里荒凉的场景,不知为何,竟生出一种触景伤情般的伤悲。
“喔。”对了,他没必要拆穿她的,不是吗?要是真拆穿她,他也得不到半点好处。
想法一通,蓝莓豁然开朗,心中沉压的石头至少丢了一半的重量。
卓兆宇不着痕迹地打量她浅露笑意的侧脸,再看向底下的荒芜,问:“这个温室,是不是有很多我们的回忆?”
蓝莓怔了下,没料到他会这么问,没多细想便说:“嗯。”让他知道这些,应该没关系吧。
其实卓兆宇原想问的是她为什么要离开他,但想了下,终究还是闭上嘴。只因心里有道声音在警告他,要他别再追究,于是他顺心而为的只求眼前的快乐,反正偶尔蒙上眼捂上耳也没什么不好。
“改天,再种点东西吧。”
“好啊!”她喜形于色地点头。“你要帮我。”
“有什么问题?”卓兆宇勾笑看向她,却瞥见她脚边有抹红,不禁眯起眼,探手拾起。
蓝莓想要阻止他已经来不及,只能努力压下心里的不安,期盼他不会看到太多内容。
如果她没猜错,这份结婚证书,一定是他亲手撕碎的。
因为,只有他才知道她把结婚证书藏在这里。
而他,当初又是用什么样的心情,把结婚证书撕得这么粉碎?
“这碎片怎么有点眼熟?”他蹙眉,在昏暗的空间里仔细辨识上头的花纹和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