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过程中,都听见她疯癫的狂笑声。
她每笑一声,他就像被人重重打了一拳,只因她的笑,听起来比哭还要难过。
所有拒绝、愤怒、彷徨、煎熬和消沉化成笑声,清清楚楚的告诉他,她有多么的绝望……
那一晚,她没哭,只在笑完后,要求他去买一台电视,然后她要彻夜观看自己的新闻。
因为外头的媒体就像鲨鱼,随时等等饵食走出屋外,徐秀岩只好拜托隼替他送一台电视过来,并且有些事想请隼代为传达。
隼到达时,就像往常一样,穿着军绿色的大衣、黑色的军靴和黑长裤,跟一台四十寸的大电视从天而降。
是的,从天而降。
“你不能用比较不引人注目的方法进来吗?”徐秀岩在屋顶迎接搭直升机出现的隼,脸上带着疲倦的笑意。
换个角度想,至少现在记者们的注意力会转移到直升机上,谁管他们会怎么说。
“这是我所能想到最快速的方式。”隼瞥了眼下方固守不离的各家媒体记者,他宁可单挑一整个黑帮,也不要走过那里。“你说有事要拜托我,是什么?”
“我希望你替我带个口信给老板,如果有任何关于史嘉蕾的新闻,麻烦他替我压下来……全部。”徐秀岩神情沉郁的说。
“你怎么不打通电话自己跟他说?”
徐秀岩一愣,接着疲困的合上双眼,喃喃道:“对,我忘了,这么简单的问题,我竟然忘了……”
隼注意到他难看的脸色,“嘿,兄弟,振作一点,你看起来比之前凌厉得知莫莉被绑架的时候还要可怕。”
媒体记者才聚集一天,他就已经像打了几天的硬仗,连思考的能力都减退了。
事实上也差不多了,徐秀岩一整天都守在史嘉蕾身旁,深怕她会伤害自己,那比连续工作二十四个小时还要更花心思,更累人。
但是他没有抱怨过半句。
如果在这时候放任好不管,他有预感情况会更糟,所以他不时对她说话,尽管她一点回应都没有。
……说起来,他离开的有点久了。
“总之,谢谢你。”徐秀岩打算送客了。
“媒体磨掉你的待客之道了?”隼好笑的问。
“她的状况不是很好。”简短的一句话,却隐含了千言万语也难以叙述的真实情况。
隼看了他一眼,“秀岩,说实在的,你大可不用做到这种程度,她有父母吧!”
“什么意思?”徐秀岩神色阴晴不定地问。
“她只是你的前妻。”隼说。
“我不会和丢下她不管。”徐秀岩不悦地说,“至少在她恢复正常生活以前。”
隼颇不以为然,“她是个有名气的明星,有许多人会帮助她。你留在这里,看起来就像陪着她走进地狱深渊一样糟糕。”
“即使她可以找到很多人来,但我不一样。”徐秀岩定定地说。
他这么说并非对自己有信心。
“你前妻爱你之深?”深到不愿意放开他?那干嘛离婚?
徐秀岩露出苦笑,“不,是我离不开她。”然后回屋里。
隼挑了挑眉,跳上一旁的绳梯,俐落的爬回直升机内。
算了,他从来搞不懂这些沉浸在爱河里的男人在想什么。
徐秀岩踏进主卧室,她正用指甲刮着窗帘。
他默默把电视放在柜子上,插上插头,却没有打开;而她正试图撕开窗户的胶带。
“打开,你会后悔一辈子。”他走到她身后,把她拉进怀中。
“但是他们不会。”长长的指甲还刮着、抓着。
“伤害自己,并不会让你更好过。”他在她耳边低喃。
“但是他们会。”她说,有点鼻酸。
听出她低落的情绪,黑眸抹上一层暗影,他的神情冷冽起来。
“你知道吗?你让我想起一个人。”
“这世上还有第二个不幸的可怜虫?”她轻笑,声音却没有笑意。
“我当干员时带我的前辈。”他说,试图吸引她的注意力,“他在一次攻坚行动中为了掩护我,而受到重伤,因此被迫退休,从此一蹶不振,我记得第一次到医院探望他时,他对一切都很乐观,他的个性原就是开朗积极的,怎么知道最后他会自杀,虽然没有成功,但是之后的他,日子过得行尸走肉。”
他曾经以为自己会永远做下去,打击犯罪是带给他极高成就感的工作。
结果因为那个前辈的关系,他开始自责,也做不下去了,只好离开喜爱的工作。
“所以你留下来,只是为了补偿?但我不是他。”史嘉蕾失笑,表情难看至极。
是吗?连他也不是真心的……
为什么到现在才知道根本没有人愿意真心待她?即使不是从她身上图什么的人,也有别的心思……
她真的怀疑有人会真正关心她了……
徐秀岩把头埋在她的颈项里,温声道:“没错,你不是他,所以我也不是为了补偿。”
他只是明白她之于自己的重要,不希望她走上相同的路。
一句话,燃起了希望,史嘉蕾终于回眸,“那是为什么?”
她又误会这个男人了吗?
还有让他留下来的原因?
徐秀岩转过她的身子,迎上她惶惑又紧张的眸光,顿时明白她想要的是什么--不过就是有人重视、理解分担她的痛苦而已。
现在,他真的懂了。
“因为放不下。”他说,在她唇上,轻轻印下一吻。
第9章(1)
史嘉蕾终于沉沉的睡着。
面颊上犹带泪痕,偶尔因为外头的吵杂而皱眉,但神情比起之前放松了许多。
老实说,他并没有把握她醒来后就能放下一切,海阔天空,可至少已经能从她散发出的沉静,看出她尝试接受眼前的混乱,寻找解决之道。
虽然是慢慢的,但不急,他会帮她。
徐秀岩走到浴室,那里有扇用彩色玻璃拼起来的窗户,是唯一没有被封起来的窗户,不过也无法看得很清楚,他只能从采访车上的光判断外头的媒体并没有离去,反而还越聚越多。
其实可以打开电视,绝对有实况转播,但想到是为知道媒体是否离开才开电视看,又有种无奈的讽刺感。
扭开洗脸台的水龙头,洗把脸,徐秀岩拿着毛巾,边擦脸边思考灵光一闪念头的可行性,随后扔下毛巾,走出浴室,打开笔记型电脑,迅速调查起某些事。
“果然没错……”证实了心中所猜测的,他低喃。
“什么?”史嘉蕾不知醒来凝视他的侧脸多久,直到他自言自语,才出声。
徐秀岩调转目光,一手轻轻搓揉她短短的发,沉思片刻,忽而笑问:“你有多久没有恶作剧过了?”
史嘉蕾被他笑容里调皮的玩兴给吸引,忍不住坐起身,“你说什么?”
“他们在外头苦苦守候都不愿意离开,一定是因为没有新闻点,那么就让我们开个不具恶意的小玩笑,他们也好回去向社会大众的期待交差,是不?”徐秀岩眨眨眼,顽皮的表情像个小男孩。
“小玩笑?”他的话意味着可能要出现在媒体面前,但是她除了紧张以外,更有点莫名的兴奋和期待,大概是被他传染了吧。
“一个小小的玩笑,幸运的话,就把他们全赶走了,如何?”徐秀岩怂恿着,还加上她渴望的诱因。
史嘉蕾笑了,“你现在好像梅菲斯特。”
闻言,徐秀岩微挑眉,“不主动引诱,只是收集堕落灵魂的撒旦的劳工梅菲斯特?你这形容真有意思。”
她摇摇头,“不,是警告浮士德失去上帝和天堂愉悦的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