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云跟阿茱笑着使眼色,她们打起赌。
“我猜顶多一个星期。”
“我猜半个月。”
“喂?”郑文雯瞪她们。“猜什么猜?”
高云说:“你的空窗期不会太久的啦。”
阿茱说:“就是啊,你换男朋友就像换衣服,郑文雯的男朋友很容易就过季了。”
郑文雯托着下巴叹息:“也对,我也没什么好否认的,我承认好吗?”
“刘子骐前阵子打电话跟我哭诉——”阿茱说:“他说他跟那个傅紫琳真的只有暧昧而已,肉体上是清白的,精神上也只有一点点污点。他一直认错,很伤心的,你真的不原谅他?他不是还吵着要跟你结婚吗?文雯,你想想他的背景,华岩企业少东啊,你如果嫁给他,一辈子荣华富贵,再也不用辛辛苦苦跟电视台开会,写本想到脑残了,他们家佣人多到可以组成棒球队,你不要的话,我还挺想递补的。”
“这位小姐。”郑文雯K她的头。“争气点,这个男人婚前都这样三心二意了,婚后我敢保证他的外遇对象也会多到可以组棒球队,每天有打不完的球赛,你清醒点好吗?用点大脑好吗?”
高云呵呵笑。“有道理,阿茱被可怕的周年庆累坏脑子了。”
阿茱鼓着脸。“就是,我累死了,有时候我想着不管啦,阿猫阿狗都好,有钱就好了,养我一辈子,让我每天漂漂亮亮不用工作,到处喝下午茶买衣服就好了,我也想当那些冲进百货公司扫货的贵妇,我也想被柜姐服务,让我挑三拣四的嫌来嫌去的多过瘾。”
“真单纯。”文雯啧啧啧地。“影剧版随便看看都有一堆历史个案,那些嫁进豪门当贵妇的,有几个过得逍遥快活?没有真心真意互相信任的感情基础,怎么可能快乐?”
“真心真意很快就变成虚情假意了,我觉得找个有钱人嫁了,总比你这样到处试穿衣服又一直失望好吧?最后还不是寂寞到只能约我们吃饭?还说我哩。”阿茱反击。
郑文雯踩她的脚。“人笨没药医,你喜欢刘子骐就捡去用吧,我祝福你好吗?”
三个女人斗嘴,笑笑闹闹的,结束晚餐后,又各自解散,各奔东西。
郑文雯还不想回家,她在热闹的信义计划区闲逛,买了新鞋,添了新衣,大包小包,好满足啊。她满脸笑意,脚步轻盈地逛过一个又一个美丽的柜台。
忽地瞥见手扶梯旁冰淇淋店,沙发座上,一抹熟悉身影震惊她——
她看见季英鹏。
他一身帅气的休闲打扮,干净清爽的白色高领毛衣,粗犷有形的深蓝牛仔裤,强壮的臂弯里,抱着个穿粉红衣服的漂亮女娃,他眼色温柔,一边品尝冰淇淋,一边微笑地逗怀里的女儿。他看女儿想舔汤匙上的冰淇淋,他微笑着,好温柔地抚弄女儿的头发……
这么温馨的家庭画面,惊骇了不远处打扮时髦的郑文雯。
她左手拎满战利品,脚踩亮晶晶的高跟鞋,她应该是很福气活现的,但怎么突然有撞到墙的感觉?从未享受过父爱的她,被季英鹏凝视女儿的温柔眼神震慑住,那是一双充满温暖的眼睛,好像可以让人很安心的栖息在他怀抱里……
郑文雯深吸口气,撇过脸,走开了。
不要回顾,不要觉得可惜。
郑文雯你的决定很对,没错,和他划清界线太对了。
除了他是傅紫琳的哥哥,他还有女儿呢,他啊根本是来乱的,跟有女儿的男人交往肯定很辛苦,她才不要这么复杂的爱情。
郑文雯,你做得好。
可是怎么走着走到墙边边,还躲起来了呢?明明是要走开的啊,竟然闪到边边,继续偷窥人家父女的温馨时光?
她的脚不听使唤,心也是,她忍不住啊,想窥看季英鹏跟女儿互动的模样,他搂着女儿哄着的模样,她眼眶发烫,心头暖烘烘的。
他,真是个温柔的男人,能被他照顾也太幸福了吧?
他也会这样温柔地搂着他的女人哄吗?
她羡慕能够赖在他怀抱里的女娃儿,想到之前,他也是这样温柔对待她,他亲自喂鸡汤给她喝,一口一口耐心喂她。
而我却火爆地轰走他……
郑文雯心情乱,感觉很不舒服。
眼看着季英鹏吃完冰淇淋,结账离开。她犹豫了一会儿,偷偷跟着他走,跟进诚品大楼,看他去买了好几套DVD,惊讶地发现他买的全是已下档,她编写的那些连续剧。
干么买她写的连续剧?他想干么?一个大男人抱着女儿买爱情偶像剧,画面真荒谬,可是这荒谬的画面却让郑文雯失魂落魄。
她转身,悄悄离开,一路失魂落魄,觉得自己离他越远越枯萎,她跳上计程车,然后坐在晃动的车厢里,抱着自己,心神不宁。
刚刚那个逛街逛得怡然自得的郑文雯呢?高喊单身也很好不要恋爱了的郑文雯呢?那个在餐厅和姐妹们高谈阔论,聊着怎样才爱得正确的郑文雯呢?
当季英鹏出现,就把她的自得其乐完全推翻。
她逃回家,洗澡,坐在书桌前,打开电脑写剧本,却发觉自己枯坐了很久,一个字都打不出来,只是在想他的事。
可恶——
怎么回事?为他失常?无心工作?离婚后,她还以为已练就金刚不坏之身,可以操控爱情,在一起时要快乐,分开了无所谓。以为她可以享受爱情,然后对失恋的痛苦免疫。那么,现在她又是怎样了?为什么这么烦这么难受,感觉很闷?
郑文雯关上电脑,躺到床上,将脸闷在枕头里。
糟糕,感觉快喘不过气,季英鹏把她的心搅乱。
为什么还没真的开始,却已经有失恋的痛?
她翻来覆去,没办法睡。
为什么有恐惧感,好像错过这个男人,她会后悔到死?她会永远丧失爱情?
越想越恐怖……季英鹏的模样不断在她脑海作乱,好惨。
季英鹏和女儿度过了愉快的夜晚。
将女儿哄睡了,他点亮台灯,坐在书桌前,打开抽屉,把事先买好的掌心大的红色小茶壶取出来,掀开壶盖,放桌上。
再拿出朋友送的陶瓮,打开,将避邪香块取出,一块一块地填进茶壶里,再盖上壶盖。然后削了一块木头,磨平木边,拿来堵住壶嘴,接着,打开压克力颜料,拿彩笔,开始描绘壶身,渐渐地,模样寻常的茶壶,变成另一种风貌。
他刷上白底,细心地慢慢描上红色繁复的花纹,于是像白毯上开出华丽的红蔷薇。小茶壶在他手下,渐渐变得俏丽可爱,拥有它自己的个性。
季英鹏专注地创作它,唯有在创作时,他可以忘了世界,只剩他跟作品默默交流着。他将心意注入每一个经手的作品,感觉到又能继续创作的快乐,那个因为婚姻失败而死气沉沉的自己,在创作过程中又活回来了。
清晨五点,新作品诞生。
他啜饮咖啡,一边欣赏作品,这个茶壶,只要拔去塞着壶嘴的木塞,凑近鼻子,就能嗅闻到避邪香块的气味……
遥远异地的避邪树,分泌的树脂如宝藏,散发悠远的古树芬芳。
而他心中有苦,苦也说不出。他心中的渴慕,也无法完整表露,只有在这样的时刻,好似这样寂静的清晨,他与这只茶壶相对,产生惺惺相惜的感情……
默默的渴慕,像怀着幽香的小茶壶,只是静默着等待执壶者发现爱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