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真的想不起他所说的一切,这是一场车祸留下的后遗症。
那年她十八岁,刚要从高中毕业,省吃俭用的父亲终于受到伯乐赏识要开画展了,他们父女俩十分高兴地准备吃大餐庆祝,谁知一辆蛇行跑车以高速向他们撞来,当时她傻住了,忘了要避开,身侧的父亲以身相护,用力地将她推开。
目睹父亲被辗得血肉模糊,加上脑部传来的阵阵剧痛,她旋即晕死过去,等再醒来时,人已在医院了。
事后她才知道父亲当场死亡,酒驾的肇事者付出一笔庞大的赔偿金,企图掩盖真相。
所以她不愿回想,宁可全部忘记,只要不去想,心就不会痛,最疼爱她的人离开了,她一个人孤零零的,有什么好怀念的。
“宝贝,你太悲观了,人要往光明面去想,人若没有过去哪来的未来,你再看看这张照片,你玩水弄湿裙子,怕挨骂而不敢回家,所以跑到我家跟我抢草莓大福……”他说得眉飞色舞,不断啧喷出声。
“够了,不要再说了,我一点也不想回味以前的种种。”她重重一拍,拒绝看到和听见她的过去。
神采飞扬的笑脸变淡了,扬着亮灿的黑瞳锁住清澈冷眸。“饿了吧?我弄点东西给你吃。”
未经主人同意,莫堤亚身一低,钻进吧台后方,自作主张的取出两颗鸡蛋,他将蛋打散,用平底锅煎出焦黄的蛋饼,抹上奶油和微酸的苹果酱便起锅。
看得出他厨艺不错,蛋皮的嫩度煎得恰到好处,一点点开胃的酸,一点点缓和情绪的甜,满溢的蛋香味令人食指大动。
“你没必要——”一口蛋香在口中溢开,嫩香滑口,化在舌间。
“多吃点才有体力继续明天的工作,看你把自己亏待成什么样子,一个女孩子独自留在店里多危险,看得我都心疼。”莫堤亚乐于喂食,她一张口,他便夹块蛋饼往她嘴里塞。
他没说出口的是,当他在门外看到她孤单的背影,他的心口猛地抽紧,像是被划上一刀似的,巴不得展开双臂拥紧住她,告诉她她并不是一个人,他会一直陪着她。
但是他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看着孤寂的她任由寂寞啃蚀,黯然地守着亮着小灯的咖啡屋。
“我在等香苗下课……”一开口,她顿时愣住,神色不自然的别开脸。
她应该赶他出去,叫他少管闲事,怎会解释不回家的理由。甘宝儿十分错愕,也有一些忧心,她似乎让他靠得太近了。
思及此,她又摆出一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酷脸,不想交谈。
“那我陪你一起等,两个人作伴才不会寂寞。”他大大方方的坐下,丝毫感觉不到两道寒气森森的目光正在杀他。
“你回去,我不需要你留下来碍眼。”他到底知不知道这是谁的店,肆无忌惮的来去自如。
他伸展着四肢。“待会我还得送你回住的地方,夜深了,不宜一人夜行。 ”
“我——”不需要你操心。
“不要说你一个人习惯了,用不着我的关心,以前没有我陪在身边,你辛苦了,以后我不会再让你落单,你的未来我陪你走下去。”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这一刻,她心湖微微起了波动,他认真的眼神让她好心慌。
蹲在门口的卓香苗拼命打蚊子,她苦着一张脸,欲哭无泪。
不知该不该当个杀风景的人,破坏帅哥和老板娘的“深情”相望。
早知道就先去吃一碗锉冰再回来,免得沦落进退两难的地步,还得被迫“捐血”。
月儿弯弯,凉风清送,一只野猫跳过垃圾桶,追逐月光下的猫影。
第4章(1)
“让我照顾你。”
照顾她?
他凭什么照顾她?
莫堤亚的一句话让甘宝儿的心乱了,她平静的面容出现迷惑和困扰,不懂他哪来的自信。
但是他显然是当真的,不管她赶过他几回,他还是笑意满点的出现,在她家楼下、咖啡屋门口,无所不在,只消她一回头便能瞧见他的身影。?
一样的唠叨、一样爱提起他俩过去有多好,即使她拒绝他一再的邀约,甚至没好脸色,他照样跟在身后,像块黏住鞋底的口香糖。
“你要跟到什么时候,不烦吗?”
甘宝儿倏地停下脚步,后头的男人差点撞上她。
“不烦、不烦,我在练习为夫之道,老婆买东西,我帮忙提,不让你累着了。”他一副好好先生的模样,凡事老婆至上。
“我不是你老婆。”她压着声嗓,面色微恼。
像是听不懂她的警告,他故作恍然大悟的一击掌。“也对,我还没向你求婚,你喜欢大肆铺张的求婚现场,还是安安静静的温馨场合?我准备了一百零八招求婚方式,包管让你乐昏头。”
老早计划好结婚的莫堤亚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他从挑选喜帖的样式到宴客的名单拟了一遍又一遍,务求尽善尽美。
对于打小约定的事,他无一丝马虎,不仅努力工作赚钱,要给老婆孩子一个安定的家,还抽空上亲子教育课程,以让自己成为无懈可击的好爸爸。
顾家、爱家、不沾野花,他自律甚严,一心只想和他的宝儿妹妹步入礼堂,从此开开心心的生活在一起,不再分开。
“……”她忍下将手中的鸡蛋往他脸上砸的冲动。“是不是我说什么你都会听?”
莫堤亚扬起眉,主动接过她挑的乳酪。“当然是绝无二话,唯命是从。”
“那么离我远一点,至少保持三公尺以上的距离。”她不想被人看成是一对。
每个月两次,甘宝儿会利用公休日到大卖场采购食材和日常用品,顺便当是放松心情的休闲活动。
平常除了咖啡屋和住家外,她很少到别的地方逛逛,一来是没有时间,不允许她走得太远,二来是缺乏动力,一个人不管走到哪都是孤单的。
“这个嘛……”他搓搓下巴,状似思考,一脸这要求非常困难,他被难倒了似的。
“你往左,我往右,十分简单。”她想要取回推车,各走各的路,解决他一个难题。
“宝贝,你在割我的心呀!我怎么舍得和你分开一、公、分。”他亲昵地靠着她,一手环在她身后帮她推车。
“不许叫我——”
“宝贝,我知道,可是你大大的眼睛、娇艳欲滴的小嘴巴,像是在勾引我,我要是不喊你宝贝,就会想吻你。”他好不为难,垂涎的目光紧盯嫣红嫩唇。
“你……你脑子里装什么垃圾,我没有勾引你。”她偏过头,避开他吹拂颈边的热气。
很少和男子靠得太近的甘宝儿,面色潮红,手脚不自在的想离他越远越好。
“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你没听过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吗?谁叫你从小就给我下迷药,害我到现在还醒不过来。”他无药可救,中毒甚深。
“我说过我不记得以前的事,你可不可以别动不动拿这件事来烦我!”她有些烦躁,声音略微上扬。
他高举起手,表示投降。“好好好,不提,你怎么说怎么是,别太激动,你手上拿的是危险凶器,千万不要往我脑门敲。”
怔了一下,她瞧了眼重量不轻的草莓酱,表情一哂。“我不激动。”
“只是咬牙切齿,看能不能把我磨成汁,顺着排水管冲走。”他打趣的说,手指很自然地将她滑落的细发往后一拨。
“我也没有咬牙切齿。”她极力反驳,未注意到他细微的小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