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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端裕王,虽然他有几分狼狈,衣服沾了干涸血迹、些许发丝散落,但他的确如传说中般丰神俊朗,体貌轩昂。

  花美男曾形容他是“好人、大善人,如果你看到我会流口水,见到他,你就会扑上去,把阿朔忘在一边”。

  是啊,端裕王都不知道几个日夜没梳洗、没合眼了,还是一派的雍容贵气。况且,一个站在战事最前方的王爷,你能说他不是好人、大善人?

  只不过,花美男还是说错了,端裕王长得再好,我也没有扑上前的意愿,因为无论如何,我都没办法把阿朔忘在一边。



  即使远离,即使失去交集,阿朔就是强势地霸住我心底位置,不肯出让。你说,我能拿这个霸道男人怎么办?

  “常将军,你不是要到棋县?”端裕王对常瑄拱手,分毫不见高高在上的王爷姿态。

  我对王爷点头,没同他多作交谈,转身去观察附近的情势,顺便问了守城士兵一些话。他们指了指二里外的营账,忧心仲仲。

  在城墙上绕过一圈之后,我走回常瑄和端裕王身边,拧眉问:“是不是只要撑过两天就可以了?”

  端裕王直视我,和我目光交接,我的眼神坚定不移。

  我很清楚,要说服别人,最重要的是坚定态度,我必须相信自己办得到,才能说服对方我办得到。



  “对,但是我们守不了两天。我的士兵死的死、残的残,留下来的都是老人小孩,何况我们连羽箭都剩不到百枝。”他神情肃然,双目不怒而威,冷冷地审视着我,眼底闪过一抹疑问。

  “我问,是不是只要再守两天就可以?”我把话再重复一次,态度更见坚定。

  “是。两天后,太子就会带兵过来。”端裕王回答我。

  “王爷估计,大辽将在今夜来犯?”

  “是,就算不是今夜也会在明夜之前攻城。我猜,太子带领大军来关州的消息,已经传到对方耳里。”

  “好,请王爷集合全城百姓,告诉他们,覆巢之下无完卵,这一仗,需要大家齐心协力,才能保住家园。然后请百姓将受伤士兵和游民移入家里,再收集棉被、大锅子、柴火和牛皮到城墙下待命。”

  “姑娘要做什么?”

  “关州城门厚重,不易攻破,敌人只能用绳梯爬上城墙,杀死城上守将再大开城门……所以,我们不能让他们上城。”

  我说的是废话,惹得端裕王身边的大胡子将军轻蔑嘲笑出声。他大约认定我不过是个无见识的女人,凭什么在这里发号施令?

  但,我会让他刮目相看。我不等他笑完,直接对端裕王说:“请王爷让百姓把锅子、柴火带到城墙上,架锅、烧火,将雪水融化,再以牛皮扎成管子,一端放在锅里,一端对着城外,用水攻打企图攀上城墙的辽国士兵。”

  这是虹吸管现象,我要水淹敌军。

  “水攻……”大胡子将军开口又要笑我,但他才吐出两个字,眼睛候地瞠大。“妙啊!这天气,水一泼,马上会在人的身上结出冰珠子,就算辽狗再不怕冷,也敌不过这样的攻势。而且,这天候,什么东西不多,就是雪多。姑娘好聪明,居然想到用冰雪当武器。”

  “可是辽人擅长弓箭,若登不了城墙,他们定会以弓箭长攻,姓都在城上,那么多条人命……”端裕王说。

  “所以我需要大量棉被。王爷不是说羽箭已不足百吗?诸葛亮有草船借箭,我们就来个棉被借箭,将被子势成束,立于城墙边,假扮成人。就怕他不在晚上攻城,他若要夜攻,必看不清城墙上站的不是士兵而是棉被人,这下子,箭有了,又能多拖上一天,岂不是一举两得?”

  端裕王展颜笑开,眼底隐隐浮上佩服。“姑娘好计谋。”

  “是不是好计谋,还得看王爷的影响力大不大,有没有本事说服百姓留下,为守住家园齐心合力打赢这一仗。”

  大胡子将军呵呵大笑。“这就不劳姑娘操心了,咱们王爷亲民爱民,最得百姓拥戴,这事儿,只要一声令下就能办得。”

  “王龄!”端裕王喝令。

  “末将在。”大胡子将军领命。

  “照姑娘说的去办,在日落之前,把所有的东西都准备齐全。”

  “是。”

  大胡子将军走了,我回头,看见常瑄似笑非笑的眼神。

  干什么啊?这不像他,他还是当面无表情的门神比较合适。

  “干嘛这样看我?”我旋过身,在他身旁低语。

  他俯下头,用我一人可听见的声音道:“谁说姑娘不是可以和太子并肩作战的人?”

  他的话炸红我的脸。这样便算并肩作战了?我不知道。

  “请问姑娘是……”端裕王问。

  “我叫吴嘉仪,是常将军的结拜妹妹。”

  常瑄没反对我的自我介绍,毕竟章幼沂这个名字已经在南国生根,我的身分越少人知道越安全。

  “姑娘从何得知这些战场上的事?”他看着我的眼神里带着浓浓兴趣。

  这样的眼神,我接触过太多,虽然不知道他存了什么心思,但有没有歹意,这点我还是看得出来的。

  “我读过三国,其他的……举一反三。”我模糊其词。

  “姑娘好聪慧,不知府上哪里?是哪位大人的千金?”

  “我是平民百姓,爹娘很早就不在了,这些年跟着义兄四处闯荡,见闻自然是有的。”

  “果然,女子还是不能关在闺阁之中。”

  他的话让我诧异,我盯上他,笑问:“王爷也这样认为?”

  “我的王妃经常把这话挂在嘴里,听久了,本王多少也被同化。”他的手背在身后,眼角、嘴角有着藏不住的笑意。

  “王妃?”

  “她是温将军的千金,温雪华,我唯一的爱妻。”提及妻子,他眉眼间抹上蜂蜜,把他眼底的锐利与锋芒掩去。

  “唯一?”他的话撞上我的心。身为王爷,他怎肯屈就“唯一”?

  “可不,她说自己是妒妇,如果我娶妾,就要整治得她们痛不欲生,为了她的名声着想,说什么我也不能纳妾。”

  我呆呆望他,一个不肯坏妻子名声而纳妾的男人,真会是阿朔嘴里那恶计使尽,只为登上皇位之人?会不会是阿朔误解了?

  总不能因为七日散产于关州,便认定下毒之事是端裕王指使,那么阿煜治得了七日散之毒,是不是也要怀疑他和端裕王合谋,共制毒品?

  说不定,是坏人为了嫁祸端裕王,而采用关州产的七日散;说不定某人与端裕王和阿朔有深仇大恨,刻意挑拨二人,使他们自相残杀、两败俱伤;说不定七日散只是禹和王的临时起议,与端裕王毫无关系……我想了十几个“说不定”,企图解释端裕王不是阿朔和花美男想的那样。

  “常将军、吴姑娘,少陪了,我要去看看下面准备得怎样。吴姑娘,等这场战事过去,我必安排你与王妃见上一面,我相信你们会谈得来。”

  “是,多谢王爷。”我屈膝褔身。

  他离开,留我和常瑄在城墙上。

  又下雪了,我拉拉大氅,这冷,透进骨头、渗进心肺。

  斜斜地靠在墙边,我远眺辽人帐篷,若有所思。

  他们的进攻只是因为中原人嘴里的野心勃勃?才不是,他们要的和所有人一样,一处庄园、一个安定的生活圈,只不过得不到,只好抢。

  战争这种事,千百年来不断发生,古时候抢士地、抢珍珠财宝,现代人抢石油、抢能源,哪有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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