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懂,矮太监死无对证,光我知道茶水里有毒,这件事儿就够启人疑窦,不管事情怎么发展,我都无法全身而退;而吞下毒茶,虽然最危险,但同时也是最能置身事外的方法。
“那,等我喝下,不就知道答案?”
我懂,他想知道的是,为什么我甘心代替他?
“阿朔,我读过几个句子,很有意思。”
“说来听听。”
“看一个人的心术,要看他的眼神;看一个人的身价,要看他的对手;看一个人的底牌,就要看他的好友;看一个人的胸襟,要看他失败和被人出卖时的反应;而看一个人的胆识,就要看他面对死亡的态度。”
“你只是要让我知道你多么有胆识?代价会不会太大?”他无奈苦笑。
“你没把话听完。”
“好,你继续说。”
“看两个人的关系,要看其中一人意外发生时,另一个人的紧张程度。我看见了,看见阿朔为了我而紧张。”
“想看我紧张,不必用这么积极的方式。”
我笑了,好想圈住他的腰,可惜力不从心。
快了,待揪出幕后黑手,再不久就会立太子、太子妃,这个怀抱将不再专属我一人……
我知道自己的个性孤僻,自私又不爱与人分享,当这里面染上别人的味道,我就不要了。
宁为玉碎,不愿瓦全。以前读到这句话,从不知道里面包含了多少心酸意味,现在懂了,那得要有多少的勇气,才能求得玉碎。
在还能要的时候,我要多要、再多要……
他亲亲我的额头、我的头发,我充分了解,他很宠我。
“阿朔……”
“你该休息了。”他看出我是强撑着在同他说话。
“再说一点点。”
“好吧,你说。”
“我不会有事的……在我们那个时代,空气有悬浮粒子,照呼吸;水被工业污染,照喝;蔬菜被农药污染了,照吃;猪有口蹄疫、牛有狂牛症、鸡鸭有禽流感,我们还是统统吞进肚子里。我的心肝脾肺肾对解毒很有经验,这点小毒,奈何不了我。”
他笑了。我就知道自己很行,逗他开心,我是全大周国第一把交椅。
“对,你不会有事的。”
“你只要去专心对付要陷害你的人,保障自己的安全。”
“我会。”
“别再让任何人有机会害到你。”
“我知道。”
“我要阿朔健健康康活到一百岁。”
“好,我发誓为你办到。”
“君无戏言。”
“不管我是不是君王,我对你说的每句话,都不是戏言。”
“嗯……”我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我要睡了,你唱歌给我听。”
“我不会唱。”他才说完一会儿,我就听见他醇厚的嗓音唱起“豆浆油条”
“我知道,你和我就像是豆浆油条,要一起吃下去味道才会是最好。
你需要我的傻笑,我需要你的拥抱,爱情就是要这样它才不会淡掉。
我知道,有时候也需要吵吵闹闹,但始终也知道,只有你对我最好。
豆浆离不开油条,让我爱你爱到老,爱情就是要这样它才幸福美好。”
厚,被抓到了吧?还说君无戏言,才说不会唱又唱,但是……为了让我开心,他是不介意说戏言的吧!
爱上阿朔,真的很好很好。
第十六章 蔷薇
我猜,我中的毒虽然不是见血封喉那种顶级毒物,至少也是麻辣级的。
从吞毒药到现在,经过三十几天了,我每天睡觉的时间还是得超过八个时辰,走两步路会累,大热天要穿棉袄,连喝水喝大杯一点,都会吐满地。
要不是这时代没有盐酸、巴拉松,我会怀疑自己真的是吞到那种鬼东西了。
我老追问御医,我的病什么时候才会好,可那些讨人厌的老医生总是摇头晃脑说,病去如抽丝,这病,得慢慢来。他的话总让我联想到“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不会等他丝抽完,我的小命也没了吧?
我把想法告诉阿朔,他笑翻了过去,捏捏我的鼻子,说没见过这么古灵精怪的女人。
唉,怎么是古灵精怪啊,我只是担心自己的身子,就算要逃跑、要行走江湖,也要有强健的身子当根本呀!
病中,唯一让人满意的是,只要眼睛睁开,我就会看到阿朔,不知道是他太会计算时辰,还是他一直待在我身边。
还有,他能走路了,而且走得很顺畅。
我怀疑地问他:“哪有人恢复这么快的,复健也得过一阵子才能好得齐全。”
他笑笑推说,全是被我吓的。
所以那天,他的乱吼乱叫不是我的幻觉,他一把将我抱起来、狂奔找御医也不是我在作梦。
真好,我居然有能耐把他吓得健步如飞,如果我再吓他大一点,他会不会决定不爱江山爱美人?
这话,我没闷在肚子里,而是真的问了出口。
他笑弯腰,回问:“你确定自己是美人?”
也是啦,我又不是美人,何况去掉了半条命,才换他一个健步如飞,想要换到一等奖“不爱江山爱美人”,恐怕得拿我整条命去换。到时,死人哪里享受得到福利?不划算嘛。
今天早上,我实在躺不住,让小禄子、小寿子替我搬张躺椅到树荫下,然后把他们赶进屋里去,不让他们在我耳边嗡嗡乱叫。
翻着一本小说,看得我昏昏欲睡,果然,读不到三页,我又去找周公了。最近和周公交情太麻吉,实在不健康,不都说了,君子之交淡如水……
我在埋怨中入睡,会醒来,是让花美男靖睿王和镛晋的声音给吵醒的。
我躺在成排的大树后头,他们没瞧见我,我也没看见他们,但他们的声音清晰明白,不想窃听都很难。
“四哥太过分,他已经让父皇封了东宫太子,心想事成,为什么还要跟我争幼沂?”镛晋气呼呼说。
原来阿朔已经当上太子了呀!怎么都没跟我说?他打算一路瞒我到底?笨,这种事哪里瞒得了,我早晚要知道的。
不过,这样很好啊,这是他一心想要,也要得起的。
“不是争,幼沂本来就同他亲密。”花美男的口气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我也同幼沂亲密,我很喜欢她。而且,四哥不能让她当正妃,我能。”
“你以为幼沂会在乎身份名位?你看错她了。”
真开心,花美男这么懂我,这个朋友没白交。
“可是……”
“没有可是,你今天的行为太鲁莽,不该在老四向父皇央求幼沂的同时,跳出来凑热闹。”
“我不这时候出头,难道要等她变成四哥的侧妃时,再来同四哥抢吗?”
“可你这举动害死幼沂了。”
“哪有?”
“你没发现父皇神色难看?”
“他只是不知道要把幼沂赐给谁。”
“蠢,你以为父皇能让一名女子搞得我们兄弟阋墙?何况老四才刚当上东宫太子,他需要兄弟的支持辅佐。”
感激花美男,他没提到皇帝的弦外之音,那才是让我最恐惧的事。
“那四哥就更该把幼沂让给我。”镛晋说得理直气壮。
果然是长不大的骄纵孩子,我在心底苦笑。
镛晋啊,他赤裸裸的喜欢,真是把我弄得无处可躲,被他喜欢,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你以为老六不喜欢幼沂?十二弟不喜欢幼沂?错,喜欢幼沂的大有人在,为什么他们都不敢在今日的家宴里出声?因为他们很清楚,喜欢幼沂就不能毁了她,要保她顺利平安。你被母后宠坏了,心机连十二弟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