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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在洞房前掉包回来。”璇翎微弱低语。

  “回头我要揍扁那丫头,你别想护着她!”元彬咬牙切齿的,朝空中重重挥了下拳头。

  璇翎听了,掀开眼帘,唇角不觉绽开一抹淡淡的微笑。“到时候,替我多打两下——”只要能平平安安地换她回来,那蛮丫头确实是该好好挨顿板子。这回,连她也不能轻饶她了。

  “待会儿马车停在令狐府后巷小门,你留在车里等着,我从前门进去,先和姨丈、姨娘打声招呼应酬一下,再偷偷溜到新房去,设法将她弄出来。”所幸他是新娘子的表兄,进去还不难。



  正说着,马蹄声渐渐缓了下来,慢慢隐没在小巷中,戛然而止。马夫回头沉声喊:“爷,到了。”

  “好。”元彬朝表妹点一点头,下了马车,对马夫命道:“好好守着。”

  璇翎聆听着离去的脚步声,一墙之隔,还隐约传来喜宴上的喧闹声。

  爹娘不知察觉异样了没?

  应该……不至于吧,璇翎暗自思忖着,莹儿脸上覆了盖头,每一步都有众多帮手前后簇拥,场面越是混乱,越容易蒙混过去。

  她倾身揭开轿帘,马夫立刻警觉地回头。“大小姐?”



  璇翎采了探四周环境,问道:“附近有人吗?我想下来等。”

  马夫耸起浓浓的双眉,迟疑道:“外头很冷的……”

  “冷才好,我就怕自己睡着了。”璇翎勉强笑了笑,身子软绵绵的,完全使不上力。

  莹儿不知哪儿找来的蒙汗药,到现在,她眼前景象还转个不停呢……

  高墙另一侧,令狐府。

  对比前庭鼓乐齐奏、贺客盈门,后苑花园可就冷清多了。

  皑皑白雪飞落枝头,冷雾寒霜中,却有人提着两坛酒,仰卧小亭中。

  须臾,新郎官提着大红蟒袍踏上台阶,朝雪中人笑道:“来都来了,何必神神秘秘?”

  “我一见到大排场就犯头疼,最好能免则免。”绮南雁翻身坐起,抓起一坛酒往令狐雅鄘抛去。“来来来,敬你一杯,就当祝贺过了。”以他们多年交情,麻烦的礼数尽可免了。

  “好。”令狐雅鄘稳稳接住坛子,掀开坛口便仰头大灌。

  一抹白影忽然穿过回廊,鬼鬼祟祟地低头疾走。

  纺南雁斜眼一睨,立即警觉。“有贼?”

  “往新房去,莫非是采花贼?”令狐雅鄘也瞧见了,与好友对望一眼。

  开玩笑,那还了得?

  两人同时拔身而起,绮南雁显然稍快一步,翩翩落在白影跟前,伸手一指,便将那人定在原地。

  “这位兄台,宴席设在前厅,茅房也不是这个方向,敢问这么晚了,您想打哪儿去呀?”他笑吟吟地扯开笑脸。

  “大胆!还下立刻放开我?”元彬没料到居然被人逮住,又见迷人衣着粗陋,言语便不客气。

  “做贼的,脾气还不小啦!”绮南雁摸摸鼻子低笑。

  “我劝你最好实话实说,否则只好送官府了。”另一道声音响起,令狐雅鄘缓缓绕到元彬跟前,上下打量了一番,不禁蹙眉。

  瞧这人不像宵小,倒像个世族公子,究竟何事鬼鬼祟祟?

  “你……你……”元彬一看到他,脸都绿了,怕当真惊动了官府,忙不迭地先攀关系再说。“我叫元彬,是新娘子的表兄,你不记得我么?咱可是同榜进士啊……”

  “是吗?”令狐雅鄘搔搔脑袋,那是应邀而来的宾客喽?“不记得。”

  “他说他是同榜,你们考场上没见过面吗?怎么记性那么差?”绮南雁忍俊不已。

  “同榜之人多如牛毛,哪能统统记得?”令狐雅鄘横他一眼。

  “说的也是,那怎么办?”绮南雁咧嘴笑问。

  “不说实话就报官了。”令狐雅鄘耸肩。

  “且慢!元彬吓得几乎昏倒,忙不迭叫道:“妹婿!且慢啊!你……你娶错人了!”

  “嗄?”令狐雅鄘和绮南雁听了面面相觊。

  事到如今,想瞒也瞒不了,倒不如和盘托出,且教新郎官自己排解,总比他被人拉到官府、整件事情闹开还强。

  元彬心一横,便把来龙去脉仔细说了一遍,令狐雅鄘越听越是心惊,俊脸霎时僵凝。

  “好啊,了不起,说得比桥下说书的还精彩。”绮南雁忍不住鼓掌叫好,语气是明显的不信。

  “是真的,”元彬不理会他,迳自冲着令狐雅鄘吼道:“我表妹——你真正该娶过门的那一位,现还在后门等着!你若不信,何不亲自过去瞧瞧?”

  “说得煞有其事,该不会有同党吧?”绮南雁负起手,仍斜睨着他,只怕他们前脚走了,后脚立刻有人放了他。

  “求你了,正所谓夜长梦多,别光杵在这儿!”元彬急得满头大汗。

  瞧他这模样,若替他解了穴,他恐怕要当场跪下了。令狐雅鄘不由得迟疑了下,才点头道:“好,劳驾兄台休息片刻,我去去就来。”

  然而来到了后门,门却是锁上的。

  令狐雅鄘抬起锁头查看。园里那头笨熊,难道都不先察看一下?若他所言是真,那么进来时只要以宾客身份入内即可,但那之后呢?他打算如何换人出去?难道就这么瞎打瞎撞碰运气吗?

  绮南雁凑过来瞧了一眼。“还等什么,开门啦!”

  他闻言执起铁链两端,运劲一扯,铁链应声断裂。小心推开门板,踏出门槛,斜里突然银光闪烁,伸出一把亮晃晃的长刀。

  “你是谁?”马夫挡住身后女子,沉声道。

  “见我身上的衣着,还猜不到我是谁吗?”令狐雅鄘厉声斥喝。“让开!”

  马夫犹豫片刻,才收刀退下。他身后矮阶上端坐着一名女子,身上包裹着玄黑披风,头戴风帽,肩上飘落几许雪花。

  听见声响,女子便从披风里伸出一只皓腕,微微拉开风帽,露出半边侧脸。

  那张脸,他依稀早就见过了,一样的黛眉杏日艮,一样的俏鼻樱唇,却有截然不同的气质。

  妓房出现的那丫头,灵巧刁钻,黑眸里蕴着一把火,而她,就像一片烟波浩渺、宁静幽远的湖。

  令狐雅鄘目光凝定在她身上,胸口忽然没来由地一阵紧绷。

  那双晶莹无波的黑眸直勾勾望着他,如月光、如雪辉,如深沉遥远的星子,澄澈透明,深不见底。她脸色苍白得过火,太疲倦虚弱,身子甚至微微打颤……

  以她这样的姑娘,做为你的伴侣,与你匹配,丝毫不逊色。老夫敢担保,她绝对是最适合你的妻子……

  他微眯起眼,不知为何,突然忆起某人对他说过的一段话。

  坦白说,起初他并未把这话放在心上。什么叫匹配?什么叫适合?逊色与否,是指与他相较吗?男人与女子又该如何比量?

  若是指能生儿育女、操持家务、侍奉公婆、知书达礼的女子,那京城淑女不知凡几,何必非她不可?世上说亲讲媒之人,总爱说得口沫横飞、花言巧语,而蜜糖般的溢词底下,能有几分真实?

  到如今,大婚日的此时此刻,这话却无端端地从脑海中升起,教他不自禁地迷惑……眼前的这一位,就是足以与他匹配、丝毫不逊色的女人?

  这女人如一朵即将飘落的白梅,清丽孱弱,不堪一折,为何说她是足以与他匹配的女人?又为何,他会想起这段话?

  雅鄘眉峰一紧,在她眼前半跪下来。

  “你叫什么名字?”他沉声问。

  她坦然凝视他的眼,启唇道:“史璇翎。”

  他怀疑地偏着头,又问:“我怎知你们谁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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