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聿鑫决定相信她一次,因为这次,她说话的时候没有伴随着笑颜,而是哭丧着脸。
“这里没有偷车贼。”他淡淡说。
“难不成是我的车子有人工智慧,在无人驾驶的情况下,还可以自行环游全世界?”她冷声质问。
“刻薄。”他低低丢下一句话,进屋,拿起电话。“我是阿聿,你那里有没有一部……”他看她。
向秧秧连忙接话,“白色的小福特。”
“白色的小福特。”他重复。
所以打电话给村里唯一的修车黑手,是因为只有他这种专业人士,才有本领在没有钥匙的状况下把车开走,他叫陈佑佃。
说到两人的关系嘛,陈佑佃太太的母亲是他的表姨,他该喊他一声表姐夫,才刚四十岁,儿子已经大到可以交女朋友、准备给他生孙子。
“是那个漂亮小姐开的那台车对不对?”表姐夫的口气很兴奋,好像中了乐透彩。
漂亮小姐?他看了向秧秧一眼。“你们见过面了?”
“有啦,她昨天来问路,我给她带的路。”
“车子呢?”
“我把车子开回来了,我有问小姐哦,她说她会留在这里两、三个礼拜,等事情谈好之后再回台北。反正她没用车,我干脆给她开回来保养保养。”
陈佑佃的话证实向秧秧没说谎,说谎的另有其人。
“向小姐有请你帮忙保养?”
“啊、啊……啊就她是你的客人嘛,不用开口,我应该主动帮忙,啊不然表姐夫在当假的哦。”
“说实话!你没事把人家的车子开走做什么?”
表姐夫开始转移话题,“阿聿,你和漂亮小姐要谈什么?谈订婚、结婚吗?这样最好啦,你都不找女朋友,人家给你相亲你也不要,你表姨都快要担心死了,一天到晚烦恼你是同性恋,听说那个同性恋的男人都长得很帅……”
虽然被转开注意力,白聿鑫还是听懂了,表姐夫弄错他们的关系,自作主张,想替他和向秧秧制造机会。
“现在马上把车子开回来。”
“车子……呵呵呵,我就知道你脸皮薄,不好意思留漂亮小姐在你家住下,我把车子开走,不就是给你借口?反正我们村里又没有人开民宿,谈事情嘛,住在一起谈比较快、比较好,呵呵。要是一谈二谈,谈出小孩子来,你表姨一定会办流水席请全村……”
“我说,把车子开回来。”他的口气更冷了。
“啊车子啊,我就想向小姐又用不到,刚好阿坤啊,我们家那个老大,他想带女朋友去宜兰玩一两个礼拜,我就,就让他开去了。”
白聿鑫不回答,沉默让电话那头的表姐夫吓出一身冷汗。完蛋,表弟开始耍孤僻了,他是村里人的衣食父母,帮他做有机茶,收入比过去好很多,要是他孤僻起来……
“你叫向小姐不要担心了,等车子开回来,我会给它做一次免费的大保养。”
孤僻男保持安静。
“啊……那个轮胎啊,向小姐很少保养车子哦,轮胎都快磨平了,我、我免费给她换新轮胎。”表姐夫加码。
还是没说话。
“煞车皮和皮带也要换一换,不然开长途很危险。”他再加码。
白聿鑫持续耍孤僻。
“哎呀,阿莎力,一句话,那个机油、电瓶,我通通给她换新的,连汽油我都给她加满再送回去。阿聿,你说好不好?”他几乎是哀求了。
“打电话给阿坤,叫他马上回来。”
“你又不是不知道,阿坤那个孩子很节省,根本舍不得办手机,我一时半刻哪联络得上他?阿聿,对不起啦,你帮我跟你女朋友说对不起,说、啊就说以后你们结婚,我一定包一个大红包。
阿聿不要生气哦,我明天叫你表姐杀两只放山鸡给你送过去,啊、对,你帮我告诉向小姐,我明天顺便把她的电脑和行李一起送过去。”
这次陈佑佃不等白聿鑫回答,先一步把电话挂掉。
他转头看向秧秧,她满脸期待的问:“我的车子……还好吗?”
“我表外孙开走了,你给我电话住址,两个星期之内,他会开去还你。”他可以说谎的,但他不说,他的道德标准很高。
“为什么要两个星期,现在不行吗?我要用车。”每天来来回回的,给他做饭做菜,她需要一部车子代步。
“他要帮你换机油、电瓶、轮胎、煞车皮……”
她又没钱!
向秧秧正要开口抗议,只见他缓缓接道:“都是免费的。”
于是,她张开的嘴巴也缓缓闭上,半晌后才说:“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她干笑。
“因为他借你的车子开到宜兰。”他再次说实话。
“哦。”点头。这样讲就合理了,那些免费的东西叫做租车费。
白聿鑫起身,到二楼走一趟,下楼时,身上多了件外套,也丢了件外套给她。
“我先送你到我表姐家里拿你的电脑和行李,再送你去火车站。”
“去火车站干什么?”
“回台北。”
“不行,我们的合约还没谈成,我不能回台北。这攸关我的名誉、我的升迁、我的面子问题。”她和吴组长赌上了,非拿下这纸合约不可。
他冷淡看她。“这里不是观光区,村子里没有民宿或饭店。”
“那……我就住在这里啊。”
“不行。”他一口否决。
当初盖这栋别墅,只设计一房一浴,就是为了远离尘嚣,一个人不受打扰,他并不打算招待任何客人,别说她,就连他那一脱拉库的亲戚,也没人可以在这里过夜。
“我可以帮你打扫家里。”向秧秧和他谈条件。
“不必。”他想都不想,直接反对。
“你做椅子的时候,我可以帮你上油漆。” 她祭出优惠方案。
“免。”她连上药都那么糟,还能上漆?不必了,他很珍惜自己的创作品。
“哦,我一定没告诉过你,我的打字速度是金氏纪录世界级。”
“我不需要打字员。”
“我会煮很好吃的三餐。”
这次他考虑五秒钟,考虑过后却没有告诉她答案,只用冷冷的孤僻脸望她,望得她头皮发麻。
“呃……你知不知道,不告而取谓之偷。我有权利告你的表外孙,十几岁、血气方刚的青少年就这样留下案底,你这个当表舅的,会不会觉得过意不去?”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么爱人家恐吓?好啊,她全力配合。
第4章(2)
他没告诉她,阿坤不只十几岁、也不是血气方刚的青少年,但留下案底……这点,他不能不考量。
“你想要什么?”
哦,把竹杠送上门了,她当然敲得梆梆响。向秧秧笑道:“如果我说,我想要你几百斤茶叶,你会不会觉得我乘人之危?”
“会。”
“这样啊,那你只好让我留下,让我有机会说服你,而不是利用这个“乘人之危”。”她笑得灿烂无比。
“我只有一张床。”他的拒绝很无力。
“放心,你的沙发比我的床好睡。”她啊,最善于入境随俗了。
“你负责三餐。”
“有什么困难,就当抵房租。”
“我痛恨聒噪的女人。”
不聒噪怎么说服他?不过眼前,就算他的条件是要她去选立委,她也会笑着点头说:“没问题,竞选期一到,我马上去登记。”
所以她比了个OK手势。
见他再没其他意见,向秧秧笑着往餐厅方向走,一面走、一面说:“我们去吃饭吧,我做了砂锅鱼头和椒……”
她的声音在椒后面停顿。没了?空了?光了?他竟然能把那么多的东西吃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