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居边城的老御医检视了她的伤口之后,叹着气,摇摇头。
“她怎么了?你无法救她吗?”冷翼惊怒地问。
“不是无法救她,而是很难救。”老御医说:“公主所受刀伤很深,鲜血止不住——”
“那还等什么?赶快替她止血啊!”冷翼焦急地大吼。
“不是我不想替公主止血,而是现下我手边这帖药,对止血很有效,可以立即止住出血,但是这药有项缺点,就是会让全身运行的血脉急速紧缩,所以胎儿会流掉。也就是说,若是想顾公主,便顾不了胎儿;若要顾胎儿,便难保公主周全。”
“什么胎儿?”冷翼瞪大眼,好像老御医说的话有多艰涩难懂,他完全无法理解。
“咦?王爷还不知道吗?公主已怀有身孕,现下又受了重伤,只怕未来的小世子难保……若想顾全公主的性命,就只能牺牲小世子了。”
“她、她怀孕了?”冷翼脸上出现一种滑稽的表情,又像笑,又像哭。
为何偏偏会在这时才知道她怀孕了呢?他的孩子……他有孩子了!
一股喜悦,涌上心头,可是方才老御医说了,他若想保住涵冷,这孩子就留不住;若想留住孩子,涵冷就不保……
“不!”立即地,他毫不犹豫地对老御医吼道:“我要涵冷,不要孩子也没关系,你快救她!”
“是——”老御医点头。
“不……翼……”涵冷不知何时清醒过来,虚弱地开口,她颤抖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
“涵冷!”冷翼立刻上前,让涵冷握住他的手。
“不要杀死我们的孩子……我要他……”她爱这个孩子,她不要失去他。
“但我要你!涵冷,这孩子留不住的,为我想想好吗?我不能失去你!”冷翼眼眶泛红,哽咽地大吼。
如果可以,他也想留住这个孩子,但他不能啊!
“翼……”
涵冷哭了出来,她心疼冷翼担忧她的苦,但她真的好想要这个孩子。
这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啊!
于是她转而去求老御医:“不要杀死我的孩子,求求你……答应我——”
话没说完,突然一口鲜血涌上,岔住涵冷的气,她立时昏厥过去。
“涵冷——”
冷翼抱住她,疯狂地惊喊,深怕她就这么永远地离他而去了。
他不要!他绝对无法承受的!
“快救她呀!”
他回头朝老御医喊道,但老御医却是一脸为难地瞧着他,欲言又止。
“王爷……”
“救她!求你……”
“这……”老御医为难极了。他们一个要留大人,一个要留孩子,两人都不惜放下身段哀求他,这不是为难他老人家吗?
唉!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呢?他也不知道了……
“你要怎样才肯救她?”冷翼转头看着他,眼眶泛红,不在意让老御医看见他的泪。
“你要钱吗?我将所有的财富都给你!还是你要权势?我也可以将王爷之位让给你!甚至——要我拿命来换她也可以,只求你救她!救她……”
冷翼哽咽得再也无法言语,低下头,无声地哭泣,宽阔的肩膀剧烈颤抖着。
老御医望着他,也不禁掬一把同情之泪。
原来他不是真的冷酷无情,只是没有遇上能让他倾尽生命去爱的女人。
“涵冷……”
冷翼抱着涵冷,好紧好紧,好像这样就可以借由自己的温度,把自己的生命力过到她的身上。
“不要离开我……求你……求你……”
嘶哑的破碎语调,被卷入无边的黑夜中,只隐隐听见哭泣般的声声呐喊,在萧索的风声中低低回荡……
尾声
“你没在房里,怎么又偷跑出来了呢?”
涵冷趁着兰儿去替她端补汤,想溜到花园散散心,哪知前脚才刚踏出房门,就被大牢头逮了回来。
“啊!”
涵冷像只小鸡一样被大老鹰拎起,即使不断挣扎,仍被强硬地送回寝房去。
“我已经完全好了嘛!”她快被闷疯了,一被放到床上,立刻噘起小嘴抗议。
冷翼宠溺地笑笑,只当她是闹脾气的孩子。
“你根本还没痊愈,怎么能乱跑?”冷翼在她嘟得高高的唇上吻了一下,宠爱又责备地道。
“我真的完全康复了!这是老大夫亲口说的,你不也听到了吗?”涵冷试着跟他讲理。
“胡说。那这是什么?”他的大掌贴上她的腹部,那儿最近胀大不少。
想起自己的孩子乖乖地在她体内成长着,冷翼便觉心头一阵感动。
那晚,他几乎要失去他们了!
老御医见他抱着涵冷落下男儿泪,瞧得心酸又难过,于是又想出一个办法——
针炙止血。
这方法虽然不像服药那样能立即见效,但有可能同时保住母子两人。
当时,他们谁也不知道未来究竟是吉是凶,只能放手一搏。
幸好他们赌赢了!
当他知道涵冷活下来,孩子也安然无恙时,他虔诚地感谢上苍。
虽然她现在已经被大夫宣布康复了,孩子也平安顺利地在她腹中成长,但他难以忘记那日的恐惧,还是把她当成病人般严格控管。
“啊?”涵冷傻眼了,原来他把她的怀孕也当成了“病”?
难怪他这样大惊小怪!
“你现在怀着孩子,万一你和孩子有什么损伤,那该怎么办?”想起差点失去她的心痛,他不由得恐惧地闭上眼。
那种可能失去她的心焦、恐惧,这辈子他绝不想再尝第二次。
涵冷察觉他面色发白、浑身冰冷、阵阵颤栗,知道他又想起那件事了,心疼地赶紧用自己纤细的双臂紧紧抱住他,想把所有的温暖传递到他体内。
“我没事了呀!你瞧,我现下真的很好,我和孩子都没事的。”涵冷抓起他冰凉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努力对他微笑,想让他知道她真的一点事也没有。
“我很高兴你没事,也很高兴我们的孩子能够留下……”他紧紧抱着涵冷,汲取她身上的温暖,好半晌才停止颤抖。
“翼……”涵冷感动得红了眼眶,唇畔漾出一朵美丽的笑容。不过他的话,让她有点好奇。
“你……相信孩子是你的?”她好小声地问。
“当然!”冷翼拧眉低头,反倒觉得她问得奇怪。“为什么我要怀疑你肚里的孩子不是我的?”
“因为……”涵冷顿了下,才说:“你知道翠镶有孕时,根本不相信那是你的孩子,所以我不敢承认自己怀孕了,就怕你认为我肚里的孩子也……”
“傻瓜!”冷翼摇头失笑,没好气地道:“我知道她不可能怀我的孩子,是因为我另外让她们喝加了防妊药的鸡汤,但你想想,你吃的哪样东西是我没吃的?”
涵冷想了想,以前他们一起用膳时,确实都吃同样的膳食,他不曾特地要人熬什么“加料”的鸡汤给她。
可现在却是三天一小补,五天一大补,“加好料”的鸡汤天天喝,喝得她都怕了。唉!
“翠镶跟马总管走了之后,不知道怎么样了?”涵冷忽然想起他们。
事发后,冷翼看在马总管为玄王府效力多年的份上,并没有追究他企图加害他的罪。而在涵冷的求情之下,他也同意让翠镶跟着马总管离开,条件是永远也不得再回王府。
这个放逐令对马总管来说,可能根本称不上惩罚,因为他终于能和心爱的女人及孩子在一起,心里是幸福的。
但对翠镶来说,绝对是天大的惩罚。没了玄王府的优渥生活,下半辈子只能跟着一个她不爱的中年男人……据说她是疯狂哭叫着被马总管带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