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人身强体壮,就算生病了也不会像妳这样奄奄待毙。」
他淡瞟她,一匙肉粥又送至她唇边。
「其实……这个肉粥味道很奇怪,不怎么好吃。」
没有香味、咸味的肉粥,吃起来的味道有些恶心。
「这里的人做不出妳喜欢吃味道,能叫他们弄出一锅粥就已经很了不起了。」他解释。
不过有解释跟没解释一样,他知道流金不会听得懂。
「我不是嫌弃,肉粥的作法很简单的不是吗?粥里连最简单的葱花和香油都没有,淡而无味,一点香气都没有。」
就算她是千金小姐,不用下厨房,但也不会无知到连肉粥该怎么做都不懂。
「这里没有葱花这种东西,也没有米,妳能吃到这碗粥就已经是很难得的事了。」他叹道。
流金怔了怔。
「我知道这里没有蔬菜水果,难道竟连米也没有?那么这些米是从哪里来的?」她好纳闷。
「这里的人不种稻,也不吃米,这些米是我从妳的世界带回来的。」他只有偶尔才会煮点米饭吃。
「这里真是一个奇怪的地方。」
她心中已经累积太多的疑问了,但想问时又不知道从何问起。
很多事情看似正常却又奇怪,看起来古怪的又似乎挺正常。
「后悔留下来了吧?」西神淡淡哼笑。
「你把我丢进屠宰室的第一天就后悔了。」她很不愿意承认自己的选择错误,但她事实上就是真的很后悔、很后悔。「你说的没错,这里不是我的世界,我应该回去的。西神,你何时能送我回去?」
西神挑眉一笑。
「等妳手伤好了再说吧。」
「不用等我的手伤好,你随时都可以送我回去。」她急着说道。
西神盯住她的双眸,正色说道:「妳不懂,每一个身上有伤的人都不能经过虫洞,如果妳身上有伤,我还硬要带妳穿过虫洞,妳的血就会从伤口处被强大的外力吸出,还没回到妳的世界,妳就已经死了。」
流金惊骇地倒抽一口气。
「虫洞是什么?」
「就是从这个世界回到妳那个世界的信道,那个信道就像虫洞一样。」他用最简单的方式解释。
「虽然虫洞无处不在,但转瞬即逝,有时不是那么容易找得到,除非妳愿意留在这里等七七四十九天,那么妳就会等到当初掉进这里时的那个裂口,用那种方式回去就简单多了。」
「不,我不要等那么久。」她急忙摇头。
「那就等妳手伤好了以后再说吧,不管是现在还是等上七七四十九天,妳都一样不能带着伤口离开。」西神若有似无地淡笑着。
流金听得似懂非懂。
「为什么……只有你知道如何送我回去?」她怔怔地问。
「因为能够看得见虫洞的人并不多,而我刚好看得见。」
其实他们这一代的混种豹人,只剩下他一个人能自由来去人兽两界,而混种豹人又将日渐稀少,如果他死了,混种豹人大概也就绝迹了吧?
「所以……我必须要等到我手上的伤口完全愈合以后才能回去吗?」
她沮丧地垂下双眼,眉头愈蹙愈紧,没有注意到他眼中淡淡的苦涩。
「没错。」他面无表情地凝视她,半带嘲讽地说:「最初迫不及待想留下来,现在又迫不及待想回去。」
「如果我当初知道你会把我丢到屠宰室当奴隶,那我宁可选择回去嫁人了。」
想起那三天,真是恶梦一场。
与其死在这里,还不如回去赖活着,至少活着就还有希望啊!
西神总算听出一点端倪了。原来不想回去嫁人,所以才想留下来;现在觉得这里比嫁人更可怕,所以愿意回去嫁人了。
「嫁人」两个字像蚂蚁在皮肤上囓咬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原来,她想留下来的真正原因不是他,是他自作多情了。
「如果妳不用回去屠宰室当奴隶,而是留在我这里,妳还急着回去吗?」
他自然地脱口而出,说完之后,眼神立刻闪过懊恼。
见了女人就习惯地撩拨,他怎么就管不住这张嘴呢?
「留在你这里当你的奴隶?」
想起云黛的警告,流金浑身戒备起来。
「对外虽然必须声称妳是我的奴隶,但私下由我服侍妳也行。」
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优美的长指缓缓滑过她的脸庞。
本想放过这个「女人」的,但是当他发现这个「女人」其实并没有被他的魅力迷惑时,他的风流就开始蠢蠢欲动了,真是死性不改啊!
任何一个女人听到他如此柔情似水的低语,不醉也难,流金没有例外地受到他的蛊惑,但她的意志力强,尤其在屠宰室那三天的恶梦仍记忆犹新,早让她失去所有的安全感了,就算他再迷人,她也不再肯信任他。
「你不用骗我了,虽然我还没有弄明白这个世界,但你和云黛都说我在这里的身分只能是奴隶,我不希望我的人生一辈子与人为奴。」她很认真地对他说。
西神不再笑得那么迷人邪气了,静漠地聆听着她说话。
「我并不是不小心掉进这个世界,而是故意让自己掉进来的。」流金继续说道。「因为我不想命运被别人操控,我想为我自己而活。虽然掉进这个世界,命运比原来更悲惨,但我还是不会屈服,我还是要为我自己的人生寻找出路。我属于我自己,不属于任何人。」
西神深邃的眸子专注地凝视着她,眸光深幽,燃烧着一簇不知名的火炬。
他的眸光烫人,流金只觉得浑身都被他灼热的视线烧得燥热起来。
「你若愿意送我回去,我一生都会感激你的。」她整个人紧张得像一根快要绷断的弦。
「我要妳一生的感激做什么?」
他淡然一笑,笑容有点空洞。
流金所说的话在他心中辗过无数遍了,他也曾在心里吶喊过我属于我自己,不属于任何人,但命运就是玩弄着他,让他自暴自弃,干脆游戏人生。
流金所面对的问题小,只要他肯出手,她依然可以走回原来的路,但是他不一样,他不知道自己的命运是由谁在掌控?
他帮不了自己,也没人帮得了他。
「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报答你。」流金认真思索着。什么样的礼物才算实质的答谢?
西神静默不语,神色变得有些凝重,满室陷入一阵沈寂。
流金不解地望着他,很想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又很担心他是不是正在想着如何向她索要报答。
忽然,就在西神眨了眨眼时,流金又看见他眼瞳中晃过蓝色的波纹,像一池荡漾的湛蓝湖水。
「我又看见了!」她吃惊地低呼。「你的眼睛……真是蓝色的!」
西神垂眸,又再度抬起来,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只是血统的关系,不值得大惊小怪。」
「血统?什么血统?」流金微怔。
西神的黑发和黑眸都和这里的人不一样,她早就百思不解了了。
西神从来不曾和人界的人谈论到这个部分,因为兽界大都知道人界的存在,但人界的人却绝大部分不知道兽界的存在。
对于人来说,兽是低等动物,他不知道流金对于混种豹人会有什么感受和反应,会不会和兽界的人一样,对他只有歧视和鄙夷?
「我有一半的血统是『人』,和妳一样。」
他的声音虽然平和轻淡,但暗中观察着她的反应。
流金思索着,不甚明白。
「你的血统有一半是人,那另一半是什么?」她直接提出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