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们就慢慢走啊,不雇马车也没关系。」流金心中有丝窃喜。
「如果用走的,起码要走一天以上。还有,我们两个都没钱,我会害妳饿肚子。」他在心里苦笑。
「那就趁肚子还没饿以前赶快走吧。」
流金低头牵住他的手,羞涩地一笑。
西神愣了愣,看着她紧张又期待的表情,极力压下心中那股泉涌的暖流。
他握紧她柔软如绵的小手,慢慢走向林间小径。
没多久,在他们身后赶来一辆牛车,吆喝着他们让道。
「请问,厉南镇怎么走?」西神问着赶牛车的老翁。
「就这条路一直往下走,前面岔路左拐,再走个十里路就到了,我正要回厉南镇去呢!」老翁拿鞭子朝前面指路。
「老伯,您知道厉南镇有个梁家庄吗?」流金急忙问道。
「梁家庄当然知道,我正要送柴火到梁家庄去。姑娘是梁家庄的人吗?」老翁诧异地打量着她。
「我的外祖母是梁家庄的人!」流金开心极了。
「原来梁老太太是姑娘的外祖母呀,真是巧了。」老翁哈哈一笑。
「老伯,方便载我们一程吗?」西神抓紧机会问道。
「那可不行。」老翁摇头。「载你们两个人,我的牛怕会累死,如果只载那个姑娘倒还行。」
「流金,妳快上去吧!这位老伯肯载妳一程,妳可以省下很多时间了。」西神催促着她。
流金犹豫着,凝眸看他,不悦地探问:「你很急着赶回去吗?」
「我不在,云翎公主一定会暴跳如雷,『雪村』里每个人可就有罪受了,所以我必须立刻赶回去安抚她。」
除此之外,他尚有更重大的责任必须完成,所以无法留在这里陪伴流金。
「你就这么希望云翎公主为你生育后代?」她垂眸低喃。
「因为她的身分特别,」他淡淡解释。
「我懂,皇族公主与平民女子,不管人界还是兽界的男子,任何人都会做出相同的选择。」强烈的挫折感重重压在她的心口。
看她骤然受挫的神色,他心中有一股怪异的抽痛感。
「那不是主要原因。」西神眸光深沈凝重。「我只是不希望混种豹人在我这一代灭绝,任何一个总族都有繁衍下一代的权利,谁都不可以剥夺。」
「每个人都可以为混种豹人生下后代,并不是只有纯种豹族才可以。」
她注视着他,眼中闪耀着光彩,当她意识到自己在说些什么时,脸颊无法自制地火红了起来。
西神怔怔地看着她,脑中一片混乱。
他懂她的暗示,她在告诉他,她也能为他生育后代。
西神明白她对他的心意,但这与他原本的全盘计划不符。
他正在努力想要改变混种豹人在兽界的奴隶地位,而此时,离波已成功引诱了太子,而他也成功让公主愿意为他生育后代了,一旦混种豹人混入了纯正的贵族血统,那么混种豹人的血脉就能继续延续,也会因为混入贵族血统而有机会提高下一代混种豹人的地位,这个结果关系到整个混种豹人能否有尊严地继续存活下去,所以,云翎公主会是他用来牵制她父王的最好棋子。
「云翎公主对我比较有帮助。」
他的语气平静得让她无法察觉到他心中所受到的震动。他不得不辜负她的心意了。
流金咬住下唇,尴尬和难堪的情绪同时涌上心头。
「你们话真多,说完了没有?我可要走了!」
老翁不再理会他们,径自赶着牛车走了。
西神看着牛车愈走愈远,长长叹了口气。
「好吧,我不为难你了。」流金松开他的手,红着眼眶追着牛车而去,大喊道:「老伯,停一停,载我一程吧!」
牛车慢慢停下来,流金轻松跃上去,转身坐在车板上。
「姑娘,坐好了!」老翁催动了牛车。
流金望着西神离她愈来愈远,她深深吸气,强忍着泪水。
「流金!」西神凝望着她,大声喊道:「妳知道混种豹人的寿命很短吗?」
流金惊讶地觑着他,满眼困惑。
「我们都很短命,最多只能活三十年而已。」他又喊。「而我现在已经二十四岁,我最多只有六年的时间好活了!」
流金瞠大了双眼,无法置信地看着他。
西神的身影愈来愈小了,然后,他朝她绽放了一抹苦涩的笑容。
她看见他微微启唇,无声地对她说着──
流金,再见了。
第7章(1)
流金发现自己实在太天真,把一切想得太美好了。
原想来到厉南镇梁家庄投靠外祖母,没想到外祖母年老体弱了,梁家庄当家作主的人早换成了她的舅舅。
母亲若兰是外祖母的次女,嫁出梁家已经二十年,过世了有八年时间,也许是时隔八年没有见面了,所以外祖母和舅舅对她的态度很疏离,也不知是不是外祖母年岁大了了,记忆力迟钝了,在听见她的名字时似乎没有多少反应,只有在提起她的母亲若兰时才会出现伤感的神情。
小时候跟随母亲回良家探望外祖母时,外祖母总亲切和蔼地招呼她吃喝,送她新奇的玩具,总以为外祖母是真心疼爱她,听了她的遭遇和处境必定会怜惜她,然后收留她,没想到她完全想错了。
来到梁府,外祖母见她如见陌生人,除了成天关在屋里诵经念佛以外,一概不闻不问,而舅舅和锱铢必较的舅母看在姊姊若兰的分上,暂时先安排了一间偏房给她住,但并没有对她付出再多的关心和照顾,表姊弟们对待她的态度更是傲慢冷淡,根本不把她当一回事,偶尔还会闲言闲语个几句故意让她听见。
「她娘都死多少年了,现在突然厚着脸皮想来依靠外祖母,凭什么咱们家要多养她一个人吶!」
「跑来求外祖母作主,不要让她嫁给王老爷,这真是笑话了!终身大事谁不是父母作主的,外祖母能管得了她家的事吗?」
「她那个爹多势利呀,有了几个臭钱就瞧不起人,两家有多久没来往了,根本不用理她,真是不识相的东西!」
当流金听到自己被骂「厚脸皮」和「不识相」时,她才知道自己投靠外祖母的想法有多么天真无知,多么地惹人讨厌。
在梁府住不到三日,她的舅舅就派人去请她爹过来把她接回去,她爹气急败坏地冲到梁府,把人接走时还恶言相向,搞得两家结怨更深。
她落寞地跟着爹回家,一路听着爹痛骂她。
「人家王老爷等着要接妳过府,我都收了人家的聘礼了,妳居然给我跑得找不到人影,莫名其妙失踪这么多天,王老爷接不到人,气得把聘礼给收回去了,没想到妳居然是跑到梁家庄去哭诉我把妳卖了,妳当我和妳娘是死的吗?妳别再给我惹是生非了,我可没那个力气收拾妳的烂摊子!」
我娘早就是死的了,你的女人可不是我娘!她在心里冷冷地驳斥。
流金的心冷到极点,回到家后,把自己所进屋里,任谁叫都不应不理。
而她爹在她一回家后就立刻涎着脸去求见王老爷,可王老爷又另有新欢了,对流金没了兴趣,而且流金无缘无故失踪那么多日,早有流言传出,怀疑她的失踪和男人有关,更谣传她已不是清白身。
谣言传得难听,流金的婚事更无人问津了,没有媒婆肯作媒,也没有任何男人愿意上门求亲,把她爹气得快要炸了肺,和她的继母两人对她再也没有好言好语了,要嘛就冷眼相向,要嘛就恶言痛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