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他已错失良机。
当周同怀的花能逗她开怀,而他的花只能让她流泪;当他只能成为她的负累,而周同怀可以带给她喜悦;当她清楚表达,她喜欢目前的生活,不愿意回到他身边时……
他郑重考虑,是不是该为自己自私。
上次回英国时,母亲说:「如果你白白错过十五年的时间,你怎能期待三个月、五个月,就让羽蓁回心转意?」
他同意母亲的话,但那个时候他信心满满的想着,如果三个月、五个月不行,他就用接下来的十五年,让她慢慢弄清楚,他对她,当然有爱情。
然而他越来越无法忽略最近在她脸上出现的快意,那是因为周同怀为了追求她而做的努力所造成?
都说恋爱中的女人最美丽,是啊,她从没有像这样美丽过,没有浓妆艳抹、没有昂贵的名牌套装和装饰品,每天,她把头发一扎就上班去,每天,她精神奕奕地谈论着工作上的事情,她的笑,美丽得让他移不开目光!
他真的无法对她眼底的幸福感视若无睹。
周同怀是个可以提供她充足幸福的男人?他的爱情让她时刻快乐?
心,有一点点酸,胃,在造反,他浓浓的眉头紧蹙同时,他的心也难捱。
「爸,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穗青焦急地看着父亲,穗勍说爸爸屈居下风,如果周叔叔追求的方式还是这么猛,爸爸根本没有赢面。连自信满分的穗勍都这么说了,她怎么能不忧心忡仲?
「没事。」他摸摸女儿的头,挤出一个笑容。
穗青拉拉弟弟,在他耳边低语,「我们是不是要想办法扭转奇迹?」
穗勍叹气,有什么办法?这段时间,谁都看得出来,妈妈变快乐了,她说话的时候,眉飞色舞,好像随时随地心情都愉快的不得了。
以前妈妈在爸爸身边的时候,也会笑,只是淡淡的,温柔优雅高贵、符合她身分的微笑,细看的话会发现,多数的时候,妈妈的笑并没有进入眼眸。
是周同怀改变妈妈?他想,是的。在这种情况下,谁都会失去信心。
姜殷政听见女儿的话,拉开两个孩子,郑重说:「穗青、穗勍,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管,不管以后状况怎样,你们都是我的孩子,照顾你们是爸爸的责任.至于妈妈,不必担心,她很爱你们。」
穗勍看父亲一眼,那个口气……是打算放弃了吗?
姜殷政拍拍他的肩,这个孩子太聪明,要瞒他,困难。
「爸,你觉得自己的事业可以这么成功的主要因素是什么?」
「努力。」
「还有坚持,对不对?」穗勍的言下之意,是希望父亲再坚持下去。姜殷政听得懂。
想了想,他回答,「去年,我和一个国小同学进军美国的服饰业,刚开始很顺利,后来因为某些原因,我和她拆伙,在失去一个能干的合伙人后,服饰公司的利润一季比一季差,几乎要被市场淘汰,我尽力了,但现实仍不尽如人愿,在这个时候,我就必须考虑收手的必要性。」
穗勍静静望着父亲,忖度他的意思。意思是,他尽力了,但现实不如人愿,便必须开始考虑收手的必要性?
「有没有考虑过换一种行销方式、换个新的经理人,我相信,有能力的不会只有之前那个合伙人,只要再度掌握市场脉动,我们还有机会重新回到市场。」他讲的是「我们」,接下来,他不会让父亲孤军奋斗。
姜殷政看着儿子,他聪明早慧得让人惊艳。
「我……再考虑考虑。」
「笨穗勍、笨爸爸,我在担心妈妈和周叔叔,你们干么讨论公司的事啦,啊不然叫穗勍去当新经理好了啊,好烦哦。」她气得一跺脚,快步跑开。
穗勍点头说:「穗青说得对,我有能力帮爸爸。」
他摇头。「大人的事,大人会自己解决,你还是快快乐乐当你的小孩子吧。」
言谈问,他和周同怀错身而过,周同怀从楼上往下走,而殷政和穗勍正要上楼。
姜殷政对他微微点头,他也回自己一个善意招呼,错身后,他们继续上楼,穗青已经先进屋里了,羽蓁等在门口,眼睛红红的,看得出来她刚哭过。
很伤心吗?因为周同怀必须离开,还是因为两个人有了小摩擦?他的存在是不是让她的爱情很尴尬?抑或是,他的追求让她的立场为难?
「你还好吗?」穗勍进屋后,他问。
「我没事。」她欲盖弥彰地挤出一个笑容。
「没事就开心一点,别让自己看起来郁郁不乐。」
过去十几年,她就是这样生活,笑着,却不开心,安份,却不快乐,她当一百分的妻子却找不到幸福,过去几个月的沟通,让他理解,自己是个多么失职的丈夫。
「我没有郁郁不乐。」
「我们都教孩子们不可以说谎,大人要以身作则。」
「我……我没有说谎。」
「你哭过。」他点出事实。
「那是……有一点点不舍,我决定辞职了。」
「为什么?那个工作你做得很好,为什么要辞职?」他有点惊讶。
她摇头,回答一句「有舍有得。」然后笑了笑,这次的笑容好看多了,但他的心重重的、闷闷的,连同他的胃一起抗议。
「进来吧,晚上想吃什么?」她问。
「你问问孩子吧,今天晚上我还有工作。」
「那你要记得吃饭。」这句话说得有点困难,她真希望他可以放下一切,陪在她身旁,听她抱怨、听她唠叨,听她说说心里的不甘愿。
「好,你也一样,快乐一点,我喜欢你开心大笑的样子。」他拍拍她的肩膀。
她点头,他下楼,脚步沉重,他要羽蓁快乐一点,却没办法让自己快乐一点,打开公寓大门,他发现周同怀站在门外等自己。
「谈谈好吗?」周同怀问。
「好。」他也想找他谈谈。
十分钟后,两个人来到附近的咖啡厅。
「如果无法带给她快乐,为什么不放手?」开门见山,周同怀直接问他。
「我希望改善两个人的关系,给孩子一个健康成长的环境。」他不提爱情,他担心这个话题会困扰羽蓁和周同怀之间,如果她已经做了决定的话。
「不要拿穗青、穗勅当借口,他们都长大了,为了那个家,羽蓁已经整整牺牲了十五年,她从不曾为自己快乐过,你不能这么自私,不可以继续用责任感圈绑住她追求幸福的权利。」
「我曾试着给她幸福。」也许,他并没有成功。
「你?你不是一个浪漫的男人,你的眼里只有事业与成就,你给不了一个女人陪伴和专注,幸福这种东西,对不起,我必须说实话,你根本给不起。」
这些话,姜殷政听得很不舒服,却不得不同意对方。
「她辞职了。」周同怀望住他半晌后,迸出这句话。
「我知道。」
「你知不知道两天前,我才升她为正式摄影师,对这份工作,她有冲劲、有想法,她告诉我,自己活到那么多岁,终于真正为自己做一件事。
你一定不知道,一个十八岁的女孩,对这个世界有多少盼望?当时,她不聪明,也没有父母亲在身边提醒,你一开口,暗恋你多年的她,想也不想就投入婚姻。如果你是个疼爱妻子的丈夫就罢了,偏偏你的目光只放在自己的事业上,从没有替她着想过。
好不容易,她下定决心离开你,你却死缠着她,不肯放她追逐自己的人生,你利用孩子阻挠她的脚步,利用责任感逼她妥协,我怀疑,对你而言,她只是个免费、好用的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