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的错!她把对丈夫的恨加诸在孩子身上,才造就今天的结果。“不可以吗?是他逼我把自己卖掉,如果我今天真的二次出卖自己的话,请转告他,那是他的杰作!”
周传叙走到她身后,大大的手轻压在她肩上,把她拉到自己身后护着。
“请你们不要这样。”
“请你这个外人滚开,这是我们的家务事!”向秧秧对他不客气。
对于她的不友善,他没有发火,态度沉稳地说:“你们介意的不就是冉冉幸不幸福?我向你们保证,第一,我不是买下她,没有对她心存恶意目的。第二,我会给她和迟迟应得的幸福,请你们给我时间证明。
另外,以后有关冉冉的事,都不会‘只是’你们的家务事,我和冉冉已经结婚了,我是你们的女婿、姐夫,不是外人。”
他转身,对于希真道:“妈,请容许我这样叫您,以后我们会有更多的时间认识彼此,届时,你就不会这么担心冉冉和迟迟。今天大家的情绪都不对,我先带她们回家,下次我们再约时间吃饭,这是我的电话住址,随时随地,欢迎你们造访。”
话说完,他对三个盛怒中的女人微点头,带着老婆和女儿走出向家公寓。
周传叙开车,向冉冉和向迟迟坐在后座。
从后视镜里,他看见妻子脸上的红痕,心在抽痛。他不该让她独自面对家人的。
“为什么不提早告诉你的家人我们要结婚的事?”他问。
“我很忙。”她别过头,说谎。
“忙到连说的时间都没有?”
“是没有机会,秧秧最近在南部工作,我好不容易才能把她们集合在一起。”
“这种事不必非得等大家集合在一起时才能说吧?”
向冉冉皱眉头,讨厌他的追根究柢。“我怕麻烦。”
“结婚本来就不是简单的事情。”
“不,我们的婚结得很简单,我喜欢这样。”她硬着头皮说。
他点头,但点头并不代表被说服,他懂她的逃避,懂向家人的心情,也懂得岳母大人女儿被卖过一次之后又要重蹈覆辙的焦虑。她不说,是等着最后一秒钟大事底定,快刀斩乱麻,不管她们同不同意,都影响不了她的决定。
“别担心,她们会慢慢理解的。”周传叙安慰。
“爸爸是好人。”迟迟突然插进话。
“爸爸?你们已经那么熟了?”向冉冉讶异。女儿很胆小,不容易亲近人的。
“爸爸说,要带我去上学。”她的口气里充满喜悦。
向冉冉看了周传叙一眼。可以这样麻烦别人吗?不管话说得再漂亮,迟迟总是拖油瓶,他愿意接纳,她已经心存感激了。
“迟迟已经长大,可以自己……”
周传叙抢过话,“就算迟迟已经年满十八岁,只要她需要我送她去上学,我就会送她。”他的口气不容置喙。
“那……爸爸,你可不可以念故事给我听?”她在软土深掘、得寸进尺。
向冉冉回答,“你已经会认注音符号了,要自己念,才会认识更多中文字。”
接在她后面,周传叙说:“念床边故事没关系吧?”红灯时,他转头看了冉冉一眼,然后对迟迟说:“不只念故事,我还可以画故事书给迟迟看。”
“爸爸也喜欢画图吗?我好喜欢画图哦!妈妈说,等她赚到更多钱以后,就送我去画画班上课。”
“你不必到画画班,爸爸教你,爸爸是很有名的画家哦。”
画家?直到这时,向冉冉才晓得自己嫁了个画家。她想,她是个不及格女人。
“你是有名的画家?”要够有名,才能负担得起她的聘金吧?就她所知,多数的画家都是穷兮兮。
“我画图也投资,大部分的钱是靠投资赚来的,不过现在,画画也能让我养活你们。”
“那我长大以后,也可以靠画画养爸爸妈妈吗?”迟迟天真的问句,逗出他们的笑意。
周传叙胸有成竹地笑着接话,“当然可以,我周传叙的女儿,要在画坛上占有一席之地有什么困难?”
他说的是真心话,向冉冉却误以为这是他承诺将迟迟视为己出的证明。
“爸爸……”她看了妈妈一眼,站起身,小小的手从后面抱住他的脖子,凑到他耳边小声说:“爸爸,迟迟很喜欢你哦,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很喜欢。”
“我也很喜欢你,女儿,记住了,爸爸非常爱你。”
他不是善于表达感情的男人,但迟迟的真诚勾引出他的表达意愿,他很乐意让女儿知道他爱她,而且这份爱,会终其一生、不灭。
听见他的话,迟迟满足地坐回位置上。“爸爸,你小时候就想当画家吗?”
“对,那是我的梦想。”
“我也是耶,虽然我会弹钢琴、吹直笛、拉小提琴,但我最喜欢的是画画,我希望长大以后可以当画家。”
迟迟这么多才多艺?太了不起了,他居然有这么棒的女儿!周传叙不由得对冉冉肃然起敬。一个单亲妈妈能把孩子带得这么好,真不容易。
“你可以的,我保证。”
“爸爸,除了画画,我们还有没有一样的地方啊?”
“嗯……我最喜欢吃面,你呢?”
“我也喜欢吃面,而且最喜欢吃……海鲜面。”
“海鲜面。”他和迟迟异口同声。
周传叙笑开怀。原来奥秘的基因里,藏着这么多被控制的事情。
“那你最喜欢什么颜色,数一、二、三,一起回答?”他再次提出了测试题,“好,一、二、三,蓝色。”
“蓝色。”第二次雷同,迟迟高兴极了。“爸爸最喜欢什么花?”
“百合花。”
“百合花。”
“爸爸最讨厌吃什么?”
“牛肉。”
“牛肉。”
“最讨厌什么事?”
“一个人睡觉。”
“一个人睡觉。”
没有事先约定,却出现一个个雷同,让周传叙的心情好极了。这就是亲情、就是血浓于水,即使他们之间错过了那么多年。
向冉冉没有插话,看着他和女儿之间的互动,深感欣慰。原来他们注定要当一家人,所以第一次见面,她便对他感到安心,迟迟对他产生感情,首次,她觉得自己这个婚没结错。
玩过一阵,女儿累了,趴在她的腿上睡着,而周传叙嘴角的笑容始终没停过。
“迟迟是个很可爱的女孩。”他说。
“如果你再多认识她一点,会发现她敏感而脆弱,没有她表现出来得这么开朗,很多时候,我觉得她的开朗是为了让大人放心。”
他不是没想过,迟迟对周传叙的热络,是不是为了表示对她的支持——在外婆和阿姨们不支持母亲的状况下。
“我注意到了,她很乖、很早熟,懂事得让人心疼。”
“我知道她会说谎,却从没戳破她,因为她的谎言大都是为了让我们安心。”
周传叙浅浅一笑。很好,她虽忙碌,却没有忽略过孩子。
向冉冉续道:“迟迟从在我肚子里的时候就很乖,那时我刚刚成为正职员工,而且迫切需要这份工作。十九岁的女孩不能让人发现怀孕,否则会丢失工作,迟迟为了配合我,长得小小的,小到人家以为我是发福,不晓得我已经怀胎十月,她出生的时候,是足月儿,却只有两千三百公克。”
“为什么给她取名叫迟迟?”
“预产期到了,她还迟迟不肯出生,整整两个星期,我每天带着一个肚子去上班,担心得不得了,害怕要是上班上到一半,她突然决定出生怎么办?幸好,她还是乖乖撑到我打卡下班,那是我第一次浪费钱坐计程车,因为我觉得羊水好像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