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面喝酒,一面说话,周传叙静静听着,不做反应,她一杯一杯喝,两瓶酒很快就见了底,不胜酒力的她醉倒在沙发上。
酒醉后的她说出真心情,“阿叙,你为什么不给我机会?是因为我老了吗?我不美丽,不清纯,不再是你心目中的公主了吗?”
他皱起眉头看她,叹气。
不是说好当朋友的吗,何必旧事重提?可她都醉成这样了,还能跟她讲道理?
算了,他把她抱到床上,拉开棉被,放进床里。
当他要退开时,她却扯住他的衣襟,连声嚷嚷,“你恨我对不对?恨我抛弃你,恨我没有遵守和你的约定?可是我……后悔极了!婚后,我每天每天都在后悔,我老是想啊,如果我嫁的是阿叙,他不会教我吃这么多委屈;如果是阿叙,他不会让我一个人待在家里哭泣,如果是阿叙,我就不会有婆媳问题;如果是阿叙啊,我哪里会……”
詹幼榕说到最后放声大哭,周传叙趁隙把自己的衣襟从她手里抢回,走到窗边,静静地听着她的哭泣。看来,她不如他以为的那样幸福。
她哭闹了一阵,声音渐渐低沉,她睡了,可睡了还不安份,喃喃道:“阿叙,我好爱,好爱,好爱你……”
他对她苦笑,不能理解为什么人要等到失去,才会发现曾经拥有的美好?
手机响,他飞快接起,未看来电显示就知道是谁打来的,一个大大的笑容咧在嘴边,取代了原本的苦笑。
“冉冉,你在做什么?”
他喜欢她的声音,她飞扬的语调永远充满劲力。
她和幼榕不同,没有人可以逼迫她妥协什么事情,她的人生,不管正确或错误,都是她自己的决定。
“我收成了一碗公的番茄,红红的,每颗都像红宝石。”她讲得骄傲,好像自己种出世纪大品种。
“迟迟不喜欢吃番茄。”
“由得了她吗?哼!我会让她见识什么叫做妈妈的威严。”
周传叙笑了,想像说这话时,冉冉双手擦腰,努力把“威严”做出适当表现的模样,但她忘记,妈妈的威严在迟迟身上早不见效果了。
“打成汁吧,加一点梅粉和寡粉,她会肯吃的。”
“谁像你那么宠她?都把宠坏了。”
“能够宠的时候多宠一点,哪天她嫁出去了,想宠都没机会。”
“这么会说话。”
“那是爸爸告诉我的,他说错失了宠你的机会,现在后悔莫及。”
电话那头,突地不再言语。
她原谅父亲了,但他们之间的藩篱是用多年时间筑起,没那么轻易消除。
“我不在,有没有找时间自己回去看看爸爸?”
真是的,人在国外还想做和事佬,这只草食熊,还真想人人不得罪、人人好。
“没有。”她说实话。
“为什么不回去?”
“为什么要回去?”她反问。
“所有的老婆都会趁丈夫出差跑回娘家,过几天大小姐的好日子。”
“我还不知道当大小姐是什么滋味呢。”
“你会知道的,等我回去。”他会把她当大小姐宠,当少奶奶宠,当女王宠。
他的话很好听,她笑得眉飞色舞。“好啊,等你回来。你……忙不忙?”
“还好,不过比预计中多上了两个媒体节目。”
“你的法文真的很不赖。”她在网路上看到他的法国专访。
“我的英文也不错。”
“我都不知道我老公是语言天才。”
他的英文是为了幼榕学的,自从知道她要到温哥华念,他就开始学英语,不希望自己和幼榕的生活有落差,没想到始终用不到,不过这证明了,只要他爱着一个人,就会全心全意为对方设想。
“用得到,你就学得会。”
“那好,以后迟迟的英文、法文由你负全责。”
“没问题。”他一向是个负责任的男人。
这时沉睡的詹幼榕突然无预警地坐了起来,睡眼迷蒙地看了他一眼,突然发狂地尖叫一声,“阿叙,不要离开我,我好爱你。”
她的声音很大,大得电话里的向冉冉听得一清二楚。
“你的房间里有女人?”她的口气锐变。
“对,一个很多年没见的朋友,在巴黎碰面了。”
多年不见?是偶尔碰见,还是刻意碰见?如果没有那样的交情,怕她也喊不出“阿叙,不要离开我,我好爱你”这么煽情的话吧?
向冉冉的心下沉,放下手中的番茄,打开冰箱,她要切柠檬片。
“你们那边不是很晚了?”
“对,十二点多。”
“她还不走?”
“她喝醉了。”
喝醉?所以顺理成章地要留下来过夜?孤男寡女……她就算不小心眼,也无法不往酒后乱性那个方向想,何况她超级小心眼。
“所以咧?”她追问。
“所以什么?”
“你知道我为什么痛恨我父亲?”
“因为他抛下你们母女。”
“不只,我痛恨他搞外遇,有本事他就结束婚姻,不要骑驴找马。大熊先生,你最好不要让任何的风言风语传进我耳里,到时也别用酒后失身来当挡箭牌,我听不进去。”
周传叙失笑。冉冉在说什么啊!“她醉成这样,要酒后乱性恐怕有困难。”
“她醉了,你可是清醒得很。”
“原来你不是怕狐狸精,而是担心草食熊变性?”
她笑了,因为他的形容词。可以这样光明正大,不急不躁搞幽默,他对那个酒醉没兴趣吧。
但她的嘴巴不认输。“男人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糟糕,那我要开始担心自己是不是雌雄同体了,因为我思考的部位偏高。”
这话逗出冉冉的大笑。是啊,凭什么不信任他?他做的每一件事教教人既安心又信任,就算一个喝醉酒的疯女人在他房里又怎样?就算有十个企图拐他做坏事的女人在他身上偎偎靠靠也不怕,因为,他的“思考部位”偏高。
“好吧,我不吵你,再过两天你就回来,到时我再好好检查你有没有染上狐狸味。”
周传叙也大笑。就算吃醋,冉冉也有本事听得让他好高兴。
收线,他再看床上的女人一眼,确定再确定,过去的事,谁也追不回。
第6章(2)
向冉冉很久没穿套装了,在家当黄脸婆,谁会没事把自己弄得像OL?不过今天她亲爱的老公要回家,当然得盛妆打扮、到机场接老公喽。
上点淡妆,把头发在脑后扎成马尾,她本想梳成髻的,但头发太久没烫,发尾很滑不好绑,她换上黑色高跟鞋,拿起黑色包包,出门前,没忘记要打个电话提醒妈妈去接迟迟放学。
看看腕表,时间还很早,坐在沙发上,她拿起电话,拔出熟悉的号码,电话接通,但……接电话的不是母亲。
“喂……”
她没回应,那是爸爸,一个她已经原谅,却仍然不知道要怎么敞开心胸,好好相处的男人。
向意庭看看来电显示,问:“冉冉,是你吗?妈妈不在,她去市场了,有什么事要我转告她?”
“我有事,不能接迟迟下课,麻烦妈接迟迟。”父母亲搬回老家后,迟迟的学校离家里有一段路,需要大人接送,以前,她可以自己走路的。
“传叙回台湾了,你要去机场接他对不对?”
“对。”她简短回答。
“小别胜新婚,今天我们把迟迟留下来,你和传叙好好聚聚,好吗?”
“好,谢谢。”
“不要这样,身为父亲,我可以为你做的事太少了,如果可以,我希望从头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