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准听了不禁惨笑一声,“好一番漂亮的话,你知道我不会忍心骂你,打你那一巴掌已经让我痛苦难当,事后我曾千百次的后悔过,若非那一巴掌,你也不会彻底的走向古连城……罢了,从今往后,你我形同陌路,但愿从不认识,至于我以后怎样,你也不必管……或者你心中有了他,也不会在乎我的死活,又何必惺惺作态地来安抚我呢?”
他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宁若水站在窗前,怅然地看着他从楼下街道消失的背影,只觉得心头十几年的回忆被人这样硬生生的带走,若说不痛,那是骗人的,只是总要这样痛过一次,否则如何能斩断过去,与古连城厮守未来?
她站起身,正要下楼付账,忽然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楼下——在一处房子旁边有几个男人靠着墙正在热络地聊天。
是他们!就是他们!
她急急地下楼叫过小二,丢下茶钱一边问道:“请问外头那些人,你们认得吗?”
小二伸头看了眼,不屑地说:“哦,他们是一群返乡的老兵。每天吃吃喝喝,也没什么事做。不过听说前几天不知道从哪里赚了笔数目不小的钱,这些天吃得好,穿得也风光了。”
她心头一紧,快步出了客栈,悄悄靠近那几个人,听到他们正在大喇喇地闲聊。“该回家了,这皇城里也没什么意思,等我回了乡,就要赶快娶个女人,生个儿子,舒舒服服地过日子。”
“大哥,在皇城多好啊,你看天下都可以掉银子下来。”
“呸,你以为这银子是这么好掉的?若是让那位大人物知道我们还在京城里晃荡没出京,说不准会弄死我们。”
“那我们干么还在这里闲逛?”
“总要探探风声,虽然人家保证我们不会有事,但是他们富豪人家说翻脸就翻脸,若是我们贸然逃跑,让他们扣了一个负罪潜逃的罪名,那岂不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大哥,还是您有本事,想得明白,小弟跟着您混真是对了。”
“哼,臭小子,要学的事情可多着呢,想当年我跟着元将军出生入死,没长别的,就是长本事。”
而后这几个男人又在东拉西扯地说些乱七八糟的话,宁若水已经听不明白,便又悄悄地走掉了。
但这几个人的话却像条毒蛇紧紧盘绕在她的心头上。
什么大人物?给了他们银子让他们去做什么事?是汀兰银楼被劫的那档子事吗?
前些天,她突然在路上看到这几个之前抢劫汀兰银楼的匪徒,真是惊骇万分。
按理说以那时候他们的罪行,就算不是斩首示众,应该也要在囹圄待好一阵子,为何会这样大摇大摆地脱罪出狱,还得了一笔为数不小的银子?
是谁在暗中操控这一切?又为的是什么?
或者应该说,利用这些人去抢汀兰银楼,到底那背后的“大人物”能得到什么好处?
秦王的造反并没有持续多久,一个月不到的光景,靖边大将军元非傲就亲自押解着秦王回京问罪。
朱雍欣喜不已,在将秦王消籍流放的同时,亦晋封元非傲为平南侯。
而宁若水也是第一次见到了这位传说中的人物及古连城的妹妹古无双。
她从未在古连城的口中听到他提起妹妹,只是依稀听说了两家联姻的事情。在她看来,这样的婚姻不似出于幸福,毕竟元非傲已经三十多岁,是即将步入中年的沙场老将,而古无双却是养在深闺人未识的妙龄少女,两者无论如何也不搭。
可是当元非傲带着古无双回天下钱庄的时候,她却从两个人的眼中看出了浓浓的情谊。
古无双的精灵脱跳,元非傲的沉稳大气,二者的结合竟然意外的和谐,十分奇妙。
最让她讶异的是,古无双看到自己的哥哥身受重伤,身体虚弱的样子,竟然没有任何的嘘寒问暖的关切,反而还嬉皮笑脸地说:“你也有今天啊?一天到晚趾高气扬地瞧不起别人,总算也摔了个大跟头吧?”
古连城面对妹妹也没有任何的手足情谊,依然是那样冷淡疏离地喝着茶,然后别过脸对元非傲说:“封侯之后,陛下必然有一笔赏银,那五百万两不需一年就可以还我了吧?”
古无双一听,美目圆睁,跳着脚大叫:“说好了一年,可不许反悔!陛下的赏银是赏银!再说就算是赏银又能有多少?怎么填你那个大窟窿?”
后来宁若水才知道一件事:古连城借了五百万银子给元非傲,并限期一年还清。这是怎样的起因她不清楚,也无心去打探,不过古无双对她的兴趣显然很大,趁着古连城和元非傲说话的当口,她对宁若水使个眼色,拉着宁若水出门。
古连城在身后悠然说道:“无双,别对宁姐姐太无礼。”
“放心,我不会吓到嫂子的。”古无双对他做了个鬼脸。
宁若水这时第一次从古家至亲的口中听到对自己的承认,那句“嫂子”让她着实有点不适应。
古无双拉着她在院角小声笑道:“我才回京,居然听到的都是关于你和我哥的事情,我真是不敢相信,我哥会为了一个女人挨别人一剑?”
“是误伤。”
“误伤也很难啊,你别看我哥弱不禁风的样子,但是他自小习武,十六岁的时候家中的武师都不是他的对手了。不过最让我想不通的是他居然也会喜欢女人,还和别人抢老婆?”
古无双夸张的惊讶表情让宁若水很是无语。
“嘿嘿,我一直以为我老哥是个有怪癖的人,大概会这辈子都不许别人碰他。”
他就算沐浴,都不许婢女给他宽衣,我还一度以为他可能喜欢男人,要不然就是身上有难看的疤痕怕人看见,”说到这里她好奇地问,“他身上有那种疤痕吗?”
宁若水一下子脸颊通红,支吾着道:“这……我可没注意。”
“反正不管怎样,他现在有了喜欢的人也好,省得他老是对人阴阳怪气的,但愿你能改改他的脾气,不要对天下人都用心机,随手拿来利用,用完又像丢抹布一样地丢掉。”
宁若水听着他对兄长的指责,暗自纳闷他们兄妹的感情如此古怪,像是关心又像是疏远,而那一句“对天下人都用心机,随手拿来利用”却在她的心里打了一个结。
后来古无双吵着要去厨房看看有没有准备她最爱吃的点心,先走了一步,她转身回房的时候在门口听到元非傲说话。
“你这一剑伤得可真是微妙,若再偏两寸、深三寸,你的性命就不保了。”
“算我命大吧。”古连城对元非傲说话时也是一样平淡,清冷如水。
“我听无双说你自幼习武,武功不低,李准的功夫虽然不差,但是也不该能伤你伤得这么重。”
“对决时刀剑无眼,天色昏暗,我又正好分了神。”
古连城答得从容,但是元非傲仍像有满腹的狐疑。“昨日李准特来找我,想要随我镇守边关,我问陛下,他说你也有这个意思。我没想到你对朝廷之事竟然也可以左右。”
“算不上左右,前日陛下来看我,偶尔说起李准这个人,他年轻毛躁,现在不堪大用,一点点挫折就倍受打击,所以我劝陛下让他出去历练一下。”
“不是故意外放这个情敌?”元非傲一语中的。
宁若水虽然看不到古连城的脸,却仿佛能看到他嘴角那抹惯有的轻蔑笑容。